挑战澳大利亚殖民者的话语霸权

来源:岁月联盟 作者:李英姿 时间:2010-10-07

  关键词:《回家》 后殖民文学 种族歧视
  摘 要:本文通过剖析土著文学的典型代表作《回家》的主题来探讨澳大利亚土著人的悲惨生活的根源,进而说明以阿尔奇·韦勒为代表的澳大利亚土著作家为了摆脱殖民困境,用文学创作来唤醒澳洲土著人民的自尊和独立的民族意识,从而铸就崭新而自立的民族文化。
  
  一
  
  出现于20世纪70年代的后殖民主义理论是一种带有强烈色彩的反叛性和对抗性的理论思潮。后殖民主义理论极力倡导建构一种挑战帝国话语和揭露殖民主义神话的颠覆性反话语,提倡立足被殖民国家和民族、对历经几个世纪的西方殖民过程进行考察,以帝国边缘人的全新视角重读和解构几百年来从帝国立场编织的殖民话语,从中寻求启动民族文化非殖民化的进程。①而以后殖民理论为理论构建的后殖民批评更是在20世纪80年代异军突起,从边缘向中心运动并逐渐走向兴旺,并在90年代确立了它在批评界的地位。后殖民主义是一种带有鲜明的政治性和文化批判色彩的学术思潮,它对帝国主义的文化霸权提出强有力的挑战和批判。它从考察不同国家之间以及同一国家内部不同民族之间的殖民文学关系入手,在理论上极力挑战中心/边缘这种二元对立的传统,强调多元共存的必要性;在文学批判的具体实践中特别关注文学作品中所表现的奴役、压制、抵抗、话语控制和种族歧视等经验,积极主张在文学研究中批判传统文学中和文学批评中的文化霸权主义,使后殖民文学摆脱殖民控制,争取文化自立。②而后殖民文学作为后殖民主义思潮的一种表现形式,则围绕消解中心这一创作理念,以处于边缘的多元民族文化来消解殖民者单一的文化中心。所谓的后殖民文学实际上涵盖了除去几个发达国家外的所有第三世界国家的文学,这其中就包括澳大利亚文学。③
  澳大利亚文学在世界文坛的崛起日益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和重视。从19世纪80年代末开始到20世纪50年代末为止,传统的民族主义理论一直主宰着澳大利亚文坛。然而,在20世纪80年代后期,随着后殖民理论在世界范围内的广泛传播,澳大利亚越来越多的文学理论家和批评家本着深广的民族精神和对人类文化远景的思考介入这场国际性后殖民主义理论的讨论,并逐渐开始以后殖民主义理论的全新视角来重新思考自己的文学传统。而作为后殖民文学主力军的土著文学则以其鲜明的批判“后殖民”传统的文学创作倾向成为澳大利亚文学评论界关注的焦点。在澳洲主流社会,白人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使他们自命为的创造者和殖民地的开拓者,是文明的化身;相比之下,白人眼中的土著居民则懒惰、无知,集堕落、不思进取乃至种种人类恶习之大成。因而在澳大利亚文学史上,土著作家,就像著名土著小说家柯林·约翰逊所说的那样,是“欧洲都市文学传统边缘地区的居住者”④。这句话恰当地反映了澳大利亚土著文学从未受过重视的状况。其实土著人在他们几万年前移居到澳大利亚就有了口头文学,书面文学却由于土著文字的滞后迟迟才出现,而当代的土著书面文学也是土著作家借用白人文化的记事的手法用英语创作而形成的。到了20世纪60年代,文化的普及和的快速促使土著民族的自我意识日益觉醒,土著文学也以其独特的风格焕发出勃勃生机,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发展阶段。
  澳大利亚土著文学的第一声是由“土著文学之父”戴维·尤纳庞(David Unaipon,1872-1967)发出的。他于1929年发表了《本地传奇》(Native Legends),由此揭开了土著文学登上澳洲文坛的序幕。40多年来,作为边缘人的澳大利亚土著作家走过了一条漫长而曲折的道路。他们大都意识到自己扮演着一种相对于西方的“他者”(other)的角色,因而他们的作品就具有强烈反抗意味的边缘文学话语色彩。在后殖民语境中,为了摆脱殖民困境,他们用笔作武器来唤醒土著人民的自尊和独立的民族意识,以期铸就崭新而自立的民族文化,因而其作品主题大都带有较强烈的抨击社会政治倾向,内容涉及社会不公及种族压迫和歧视。可以说这些文学作品的内容是土著民族历史和现实生活的折光。阿尔奇·韦勒(Archie Weller)的短篇小说集《回家》(Going Home,1986)即是其中的重要代表作。
  
  二
  
  研究后殖民文化应首先直面殖民时期的历史遗留问题,否则就无从下手。差不多5万年以来,土著人一直是澳大利亚这块辽阔土地上的唯一的居民。他们的苦难始于英国殖民者1788年的澳洲登陆,其土地遭掠夺,文化受摧毁,社会被瓦解,西方殖民文化的冲击使土著人蒙受了巨大的创伤。这段历史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土著人和白人殖民者之间在话语权上的不平等。⑤即使在今天,生活在城市里的新的一代土著人依然饱尝这段历史的苦果,不管他们如何努力地想融入白人主流社会,但在白人的眼里他们依旧是黑人,是野蛮人,是“小偷”和“骗子”,白人的歧视,白人警察的迫害,失业,酗酒,入狱似乎就构成了土著人的主要生活,因而土著人和白人之间的种族冲突至今仍然是澳大利亚主要社会问题之一。
  阿尔奇·韦勒该短篇小说集一经出版便好评如潮,引起了澳大利亚文学评论界对这位土著新锐作家的普遍关注。著名澳大利亚评论家N.基辛(Nancy Keesing)称它是“一本了不起的书”,书中每一篇短篇小说分量之重令她读来“如同窒息一般”⑥。《回家》由九个短篇和一个中篇构成,虽然阿尔奇·韦勒用不同的方式来描写每一部小说,但这些小说都有一个共同的主题:置身于种族歧视社会中的土著人在寻找自我的过程中所经历的痛苦和烦恼。小说主题一面揭示土著人对自身和社会环境的不断认识,同时也隐含了对澳大利亚种族歧视的谴责。中篇小说《库利》(Cooley)中的混血儿主人公库利生活在土著社会和白人社会的夹缝中,不仅受到白人的欺凌,而且也不为自己的土著社会所接纳,最后在独自去复仇时不幸饮弹身亡。《养老金日》(Pension Day)中的土著老人凄惨的晚年则预言了土著年轻人在种族歧视社会里的未来。与书名同名的短篇小说《回家》(Going Home)则浓缩了引发所有其他小说悲惨情节的主要冲突。男主人公比利·伍德沃德(Billy Woodward)在珀斯(Perth)的白人社会里是著名的足球运动员和画家,这种荣耀使得他常常误认为自己“现在已经是白人”⑦了,但土著的烙印却使他饱受白人邻居的冷遇。他曾竭力躲避他的那些“皮肤黝黑的、无言中眼睛却盯着你看的、粗暴的、吵吵闹闹且醉醺醺”的族人;他把醉卧他门前的叔叔粗暴地赶走;在街上看到自己堕落的阿姨时以自己和她有血缘关系而感到羞耻。他在自己21岁生日时回到了阔别多年的破旧的土著营地。那里既是生他、养他的故乡,又是他几年来所避之不及的地方。在这个酗酒和偷盗成风的环境里,他也被卷入了一场抢劫案之中。在被白人警察带走时,他突然失望地发现,不管他如何努力,也永远无法在白人社会里为自己找到一席立足之地,在白人眼里他依然是“黑人”。总之,对于所有小说中的土著人物来说,只要打上了土著人这个烙印,就永远不得不像犯人一样在白人的猜疑和偏见中过着四处流浪的贫穷日子。阿尔奇·韦勒以此解构着澳大利亚殖民者的话语霸权。

  澳大利亚种族之间的对峙首先表现为殖民者对土著人的残酷歧视和压迫。在澳大利亚殖民者眼里,土著人不是平等意义上的人,而是“黑人”。土著人为了找到一条摆脱部落贫困生活的出路,只能借助于方面杰出的表现来实现自己的梦想,就像韦勒在《养老金日》中写到的那样“一个有着强健肌肉的年轻人,不好,又有黝黑的肤色,那他们还能做什么”。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千万个比利·伍德沃德和克莱顿·利特尔(The Boxer)的奋斗经历就是一部澳洲土著反抗歧视与压迫的对峙史。毋庸置疑,土著人也像其他人种一样有自己的梦想:受到白人的尊敬,在白人社会找到自己“家”;或是在自己的部落里过着平静、自由和富裕的生活。但最终发现即使他们取得了成功,也只是暂时成为足球场上或拳击帐篷里的英雄,在白人眼里他们仍然被看作“另一个黑鬼”(just another darkey),仍然要面对种族歧视和警察的折磨。可以说在这部小说集中,剪报上目中无人的“波比·克莱顿(Baby Clayton 是克莱顿·利特尔的艺名)和《星期六晚上和星期天上午》(Saturday Night and Sunday Morning)中的逃犯佩里(Perry Dogler)分别代表了现实生活中所有土著人物的希望和绝望。

  小说以浓墨重彩淋漓尽致地刻画了作为“国家监护人”(nation’s keepers)的白人警察对土著人的冷漠和粗暴。在他们眼里,每一个土著人都是罪犯。小说《回家》中比利和《拳击手》中的克莱顿的父亲分别都拥有一辆汽车,但警察却以偷车为由不由分说地逮捕了他们。《星期六晚上和星期天上午》中的警察射杀土著男孩佩里·道格拉就是白人警察野蛮对待土著青年的一个血淋淋的例子。韦勒选取白人警察这一角色来影射整个社会对待土著人的态度,可谓匠心独具。在《拳击手》(The Boxer)中,当无辜的克莱顿父亲被无情冷漠的白人警察逮捕、利特尔家(the Little family)像笼中之兽一样成为“警察的牺牲品”时,路过的汽车里的白人却“从车窗里轻蔑地看着又一个土著家庭被捕”,这一细节描写成了整个白人社会对土著人冷漠和歧视的态度的一个缩影。
  澳大利亚的种族对峙还表现为土著人的愤怒而无助的对抗。土著人对自由富裕生活的憧憬因白人的歧视与压迫而化为泡影,于是他们对白人极度怨恨。韦勒在《拳击手》中描写到“如果是土著人想来试试运气,那么克莱顿就会对他手下留情。但是如果挑战者是白人,那么只要他一想到他父亲所受到的侮辱及弟妹们所遭受的残酷待遇,那他就会毫不手软”,“他现在能折磨那些趾高气扬的白人人群了”。土著人也愿意遵守白人社会的准则,但当他们发现即便如此也无法改变白人对他们的偏见时,常常在痛苦和绝望中采取一些偏激的敌对行为从而最终导致他们入狱甚至死亡,这就使得土著人的命运更为悲惨。小说《星期六晚上和星期天上午》中的佩里·道格拉和渥尔夫(Wolf)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三
  
  20世纪80年代是澳大利亚短篇小说的黄金时期。这个时期出版的短篇小说反映了澳大利亚社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包括所谓的“全球化”,以及许多澳大利亚人对自己国家新的认识,那就是,他们不再是单一文化国家,而逐步向多元化过渡。⑧在这种多元化的背景下,与白人主流作家相对的边缘作家逐渐登上了文学舞台,尤以土著作家为主。而随着后殖民主义理论思潮成为大热门,解读后殖民文学作品中反殖民主义思潮对于更全面地认识土著小说的价值是大有裨益的。作为后殖民文学的主力军的土著作家,有着共同的写作目的:寻求个人、民族和文学的属性,强调对于土著人的重构。他们拿起笔,为自己的人民代言,吐出不平之鸣,发出抗争之声,既启迪了土著人,也了白种人,为澳大利亚文学输入了新鲜血液。他们的创作已经在国内外产生了影响,成了澳大利亚文学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可以预见,澳大利亚土著文学的繁荣时期已经在望了。

  
  ① Bill Ashcroft, Careth Griffiths& Helen Tiffin. Postcolonial Studies Reader [M].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1995,1-4.
  ②⑤ 王腊宝:《从“被描写”走向自我表现》,《外国文学评论》,2002,(2)。
  ③ 王宁:《后殖民主义理论思潮概况》,《外国文学评论》 1995,(5)。
  ④ 柯林·约翰逊:《在边缘地区写作——土著文学研究》转引自黄源深《澳大利亚文学史》,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0年版。
  ⑥ Nancy Kessing,“Read this to its bitter end”, Sydney Morning Herald, 转引自王腊宝《从“被描写”走向自我表现》,《外国文学评论》,2002,(2)。
  ⑦ Archie Weller. Going Home(stories),Century Schoolbook by Eurasia Press,Singapore,1986.以下凡出自该小说集的引语均不再加注。
  ⑧ 菲利普·埃得蒙:《变化中的澳大利亚》,李尧译,《外国文学》,19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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