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金元时期北方经济(2)

来源:岁月联盟 作者:程 民 生 时间:2010-06-25

3.河南

金代河南主要在黄河以南地区,不包括现在的豫北地区。河南南部自北宋时就是地旷人稀,经宋金战乱且又为宋金边防地区,至金代长期仍是人口稀少,落后。在金代盛时的金世宗朝,还是“人稀地广,蒿莱满野”。[i]尤其是陈州、蔡州、汝州、颍州(今河南淮阳、汝南、临汝、安徽阜阳)等地“士旷人稀”,所以采取“徙百姓以实其处,复数年之赋以安辑之”的政策,[ii]以当地经济。个别地方如汝州郏城县(今河南郏县)则是“地腴俗厚,而民富庶,侔于他邑。”[iii]

金朝后期,河南经济有了重大发展。主要原因是迁都后人口大量南迁。如金宣宗初年仅河北军户迁河南者就将近百万口。[iv]而金政府迁都南京(今河南开封)更使河南地位陡然上升。河南经济随之发展起来。金宣宗兴定五年(1221年)省臣奏:“今河南郡县多古所开水田之地,收获多于陆地数倍。”[v]其中以南阳(今河南南阳)最为典型。兴定四年参知政事李复亨言南阳有稻田500余顷,“亩可收五石”。[vi]次年五月南阳县令李国瑞又开水田400余顷。[vii]十一月,朝廷下令“募民兴南阳水田。”[viii]唐州泌阳县(今河南唐河)户繁土腴,有玉池、沲坡等水利设施用于种稻,曾“岁获千万钟”。[ix]发展起来的河南经济,遂成为朝廷主要的财赋来源:“当今军国所需,一切责之河南”;[x]“国家调发,河南为重,所征税租,率常三倍于旧。”[xi]

河南北部的经济状况始终比南部优越。开封两次为金朝首都,城市建设尤其是宫殿建设一度恢复到北宋盛况,重新成为人口最多、商业兴盛的大都市。怀州、卫州(今河南沁阳、卫辉)金朝分属河东路和河北路,“风气清淑,物产奇丽”,如卫州“土温且沃……稻塍莲汤,香气濛濛,连亘数十里。又有幽兰瑞香,其他珍木奇卉,举目皆崇山峻岭……真所谓行山阴道中。”[xii]秀丽的风光反映着良好的经济环境。怀州大雄山南有泉水通于沁河,“上下数十里,灌溉田园,植竹种稻,获利益多。”[xiii]都是北方少见的江南气象。属大名府路开州的清丰县(今河南清丰),“魏地之大邑也,桑麻四野,鸡犬之声相闻。”[xiv]而金世宗时的相州“土地平旷膏沃,桑枣相望”。[xv]经济状况良好。

元朝河南在金朝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蒙古军攻克开封时要屠城,耶律楚材劝阻道:“奇巧之士,厚藏之家,皆萃于此。若尽杀之,将无所获”,遂保住了城中147万人民。[xvi]开封城避免了一场灭顶之灾,因而很快走向发展道路。马可波罗游历至此,看到的即是一派繁荣:“有丝甚饶,以织极美金锦及种种绸绢,是为一富足之州,由是一切谷粮皆贱……有富裕之大商贾包办其所买卖商货之税额,君主获有收入甚巨。”[xvii]可见其农业、手、商业都很发达。此后我们还能看到,汴梁路农业不断有新的进展,以水稻种植为突出证例。元初,属县长葛县尹赵志,即在县南低洼之地引潩水开创稻田300余顷。[xviii]临颍(今河南临颍)邓艾口也有民间稻田300顷。[xix]元武宗时,任命中宪大夫、峡州路总管韩冲为“汴梁稻田总管”,[xx]以路总管的级别专管汴梁路官营稻田事务,可知这里的水稻种植面积相当广大。元顺帝至正十二年(1352年),又添设都水庸田使司于汴梁,“掌种植稻田事”。[xxi]朝廷专门机构特设于此,表明开封水稻生产达到新规模,地位日益重要。在古代开封上,类似情况是仅见的。

豫北卫辉路、怀孟路(今河南卫辉、沁阳)在优良的环境中持继发展。卫辉路“地当冲要,泉城水温”,“民情颇事商贾,地饶俗淳,勤于播种”;怀孟路“土壤腴润,其民纯实……虽地有肥硗之殊,而颇宜五谷,风俗尚俭。”[xxii]元世祖中统二年(1261年),怀孟路修建广济渠,长677里,经济源、河内、河阳、温、武陟5县,“民田三千余顷咸受其赐”,“甚益于民”[xxiii],有力促进了农业生产发展。卫辉路朝歌县(今河南淇县)是一片沃土,蒙哥汗五年(1255年)升格为淇州,“连甍表植左右闾,日中市集百货俱。荒榛一旦为亨衢……夫耕妻织园有蔬,桑无附枝麦两塗。芃芃翠浪西山隅,昔焉糊口今嬴余”。[xxiv]不但全面恢复,而且有了很大发展。新乡县更是“桑土衍沃,浸以清泉之润,民俗敷阜。”肥沃的土地加以丰富的水源,造就了一方富庶;汲县(今河南卫辉)“居天中,实通都剧邑,百物夥繁,合散于此。” [xxv]是商业繁荣之地。至元十三年前后,汲县新增垦田700顷,[xxvi]标志着农业有了较大发展。

南部地区也是一片繁荣景象。如南阳府(今河南南阳)“淳朴尚农,俗以殷富,至今犹然……舟车辏泊,人物浩穰,庶政孔殷,地称陆海!”汝宁府(今河南汝南)有着良好的农田水利设施,“汝南旧有鸿郄大陂,西平有二十四陂,郡亦为饶。”[xxvii]商业也较发达,史称“汝、汴二郡多富商”[xxviii],即说明汝宁府商业可与汴梁相比美。

包括今河南大部的河南江北行省在元代的整体发展,时人有着深刻的感受。元成宗大德九年(1305年)即有人言:“河南先民疏士旷,田价至弱……逮今民日生集,丛蓁灌莽,尽化膏沃,价倍十百。”[xxix]此时距元朝建立仅30余年,土地价格以数十倍上百倍的幅度增长,显然是因为人口猛增,土地得到充分利用并能生产出越来越多的财富。故而,元朝末年汴梁人对和平时期的河南经济追忆道:“河南提封三千余里,郡县星罗棋布,岁输钱谷数百万计”。[xxx]元政府每年在此征收税粮2591269石,仅次于江浙省而名列第二,[xxxi]占全国总数12114708石的21.3%。至少可以说是北方诸省中贡献粮食最多的省份。此外还承担着数额巨大的竹木岁课,以元文宗天历元年为例,即有竹269695竿,板木58600条,额外竹木1748锭30两。此外还有矾课2414锭33两,也是全国最多,并占总数2449锭的99%。[xxxii]

4.山西

地处太行山区的山西,宋金时为河东路。在北宋时,就因自然环境较差而为北方最贫穷的地区。入金以后,再经开发,虽然达到“人稠地窄,寸土悉垦”的地步,毕竟可垦之地有限而且土壤大多贫瘠,正常年景粮食尚难自足。“河东多山险,平时地利不遗,夏秋荐熟,犹常藉陕西、河南通贩物斛。”[xxxiii]金世宗也指出:“此间地一岁所获,不能支半岁。”不过经多方辛勤努力,也常获得大丰收。如大定二十一年,“比闻今岁山西丰稔,所获可支三年”。[xxxiv]

金代山西经济状况不能一概论,汾河两岸的平阳道(今山西临汾)就是非常富庶之地:“平阳一路,地狭人稠”;[xxxv]元人郝经甚至言:“金源氏(指金朝)亦以平阳一道甲天下。”[xxxvi]竟是金朝境内最发达之地。当地不仅利用汾水灌溉,更在田间地头打井汲水,“平阳掘井种田,俱可灌溉”。[xxxvii]使农业生产更有保证。明昌年间,潞州涉县在西山开发一“美泉”,修渠引水,使“近郭数千家坐获膏润之利。”[xxxviii]解决了社会经济发展中缺水的瓶颈问题。

在古代山西史中,以金朝时文化最为昌盛。如元好问言:“晋北号称多士,太平文物繁盛时,发策决科者常十分天下之二,可谓富矣。”[xxxix]而晋中平阳府洪洞县(今山西洪洞)据说是“家置书楼,人畜文库。”[xl]比北宋时的落后面貌大为改观。由此可以折射出当地经济的发展。

入元之后,山西仍呈发展势头。如马可波罗载:太原府“工商颇盛,盖君主军队必要之武装,多在此城制造也。其地种植不少最美之葡萄园,酿葡萄酒甚饶。契丹全境,只有此地出产葡萄酒。亦种桑养蚕,产丝甚多。”由太原向西骑行,七天的路程中,“沿途风景甚丽……其中商业及数种工业颇见繁盛,有大商数人自此发走前往印度等地经商谋利,”明清时著名的晋商,此时已崭露头角,而且在元朝大一统的背景下,做的是国际贸易;平阳府“城大而甚重要,其中持工商业为活之商人不少,亦产丝甚饶。”山西沿黄河与陕西接壤处的一些城镇“其中商贾甚夥,河上商业繁盛;缘其地出产生薑及丝不少,禽鸟众至不可思议”;河中府(今山西永济西)“商业茂盛,织造种种金锦不少。”[xli]如果我们对马可波罗记述元初山西经济全面发展感到惊异的话,那么,元人余阙对元前期山西经济的概括正好做了印证和补充:

晋地土厚而气深,田凡一岁三艺而三熟。少施以粪力,恒可以不竭;引汾水而溉,岁可以无旱。其地之上者,亩可以食一人。民又勤生力业,当耕之时,虚里无闲人。野树禾,墙下树桑,庭有隙地,即以树菜茹、麻枲,无尺寸废者。故其民皆足于衣食,无甚贫乏家,皆安于田里,无外慕之好。[xlii]

当地人民勤奋务农,充分利用土地和水利资源,因地制宜发展种植业,使土地一年三收,良田亩产量最高者,可供应一人的口粮即6石左右。所以基本上能使大多数人家丰衣足食,而不必流浪或到外地谋生。有关史料进一步具体证实了余阙的记载。如王恽言,至元中绛州(今山西新绛)引浍河水入汾水,开发出水利田2000多亩,产量“亩收一钟。”一钟为六斛四斗,虽未必尽是如此,但无疑是高产田;绛州曲沃县(今山西曲沃)“土腴物阜,为绛诸县甲。”[xliii]另据王桢言,山西人“居常积谷”,荒歉之年可避免“流离之患”。[xliv]正所谓有备无患。众所周知,山西自古即有勤劳节俭习俗,史称“勤于耕耘”,“能俭勤农”,“惟勤农作”,“无游惰之人”。[xlv]“晋人勤俭风土然,山顶开耕自山趾”,“畦田虽狭水所腴,风俗勤俭仍岁熟。”[xlvi]正是靠着这种自强自立的奋斗精神,在艰苦的条件下,以加大劳动投入的手段,创造出丰硕经济成果。元代山西经济是持续发展的经济,达到一个新的历史阶段。  

[i] 《金文最》卷88,刘秉文《保大军节度使梁公墓铭》。

[ii] 《金史》卷92《曹望之传》。

[iii] 《金文最》卷68,钮某《重修北极观碑》。

[iv] 《金史》卷107《高汝砺传》。

[v] 《金史》卷50《食货志》5。

[vi] 《金史》卷100《李复亨传》。

[vii] 《金史》卷50《食货志》5。

[viii] 《金史》卷16《宣宗纪》下。

[ix] 《秋涧集》卷52《金故朝请大夫泌阳县令赵公神道碑》。

[x] 《金史》卷47《食货志》2。

[xi] 《金史》卷107《高汝砺传》。

[xii] 《金文最》卷37,蔡松年《水龙吟词序》。

[xiii] 《金文最》卷68,李纶《创修泉池碑》。

[xiv] 《金文最》卷80,张献臣《清丰县重修宣圣庙碑》。

[xv] 《攻媿集》卷111《北行日录》上。

[xvi] 《元史》卷146《耶律楚材传》。

[xvii] 《马可波罗行纪》第148章。

[xviii] 嘉靖《许州志》卷5《赵志传》,上海古籍书店1982年。

[xix] 《元史》卷193《刘天孚传》。

[xx] 《滋溪文稿》卷12《韩冲神道碑铭》。

[xxi] 《续通考》卷3《田赋》3,上海:商务印书馆,1936年。

[xxii] 《元一统志》卷1《卫辉路•风俗形势》,《怀孟路•风俗形势》。

[xxiii] 《元史》卷65《河渠志》2。

[xxiv] 《秋涧集》卷54《淇州创建故江淮都转运使周府君祠堂碑铭》。

[xxv] 《秋涧集》卷61《新乡县尹刘君去思碣铭》;《故云中高君墓碣铭》。

[xxvi] 程文海《雪楼集》卷6《靳同知墓碑》。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xxvii] 《元一统志》卷3《南阳府•风俗形势》,《汝宁府•风俗形势》。

[xxviii] 《元史》卷186《成遵传》。

[xxix] 《元文类》卷17,富珠哩翀《知许州刘侯民爱铭》,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xxx] 《元史》卷186《张桢传》。

[xxxi] 《元史》卷93《食货志》1。

[xxxii] 《元史》卷94《食货志》2。

[xxxiii] 《金史》卷108《胥鼎传》。

[xxxiv] 《金史》卷47《食货志》2。

[xxxv] 《金史》卷47《食货志》2。

[xxxvi] 郝经《陵川文集》卷32《河东罪言》,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xxxvii] 《金史》卷50《食货志》5。

[xxxviii] 元好问《遗山集》卷17《寄庵先生墓碑》,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xxxix] 《金文最》卷44,元好问《兴定庚辰太原贡士南京状元楼宴集题名序》。

[xl] 《金文最》卷28,孔天监《藏书记》。

[xli] 《马可波罗行纪》第110章、113章。

[xlii] 余阙《青阳集》卷3《梯云庄记》。

[xliii] 《秋涧集》卷37《绛州正平县新开溥润渠记》;卷53《绛州曲沃县新修宣圣庙碑》。

[xliv] 王桢《农书》卷4《积蓄篇》。

[xlv] 《元一统志》卷1《大同路•风俗形势》、《太原路•风俗形势》。

[xlvi] 《秋涧集》卷7《恶沟行》、《题赵城南王开堡楼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