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部地区企业成长差异的非正式制度分析——对温州与临夏的比较研究

来源:岁月联盟 作者:王正军  时间:2013-02-15
  论文关键词:非正式制度;企业成长;社会关系网络;社会资本
  论文摘要:制度是除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外影响企业成长的一个重要因素,其中非正式制度的影响日益受到重视。运用分析叙事法和比较法,对东西部民营经济发展起步比较早的温州和临夏地区进行比较分析,研究在传统社会非正式制度、社会关系网络与传统经营模式之间的相互选择机制。西部地区企业成长缓慢的主要原因是地方非正式制度属于强势制度,一些尚未实现的潜在收益不能对非正式制度选择产生激励,难以形成企业成长的社会资本,很难实现原有经营模式的转变。在特殊地区,技术变迁应该先于制度变迁,强制性的制度安排应该实行相机而动的跟进策略。

    中国的改革实践中,外围经济的增长快于传统的经济中心地区,如广东对于中国,温州对于浙江。计划经济时期,温州位于浙江省南部沿海贫困地区,改革后,在没有国家投资条件下,依靠发展非公有制经济,实现了农村剩余劳动力向非农产业的转移,在制鞋、制衣、打火机、低压电器等领域发展出了许多“制造中心”,形成了产业聚集,成就了“浙商”经济。
    临夏位于甘肃省中部黄河上游地区,是以回族为主的回族自治州,素有“小麦加”之称。长期以来经济基础薄弱,经济发展的质量和水平比较低。改革开放后,非公有制经济有了长足发展,并形成了一定的规模,费孝通先生誉之为“东有温州,西有河州(临夏)”。但是,临夏非公经济的发展轨迹与全国呈现逆向运行态势,如表1显示,20世纪90年代后,在全国非公经济得到快速发展背景下,临夏的非公经济发展却停滞不前。

    对此现象,有人提出以温州为样本发展临夏的非公经济。“温州模式”是否可以模仿?马津龙、朱康对、张仁寿、蔡克骄等认识到,温州模式的形成与发展绝不仅仅是一个特定区域的经济现象,更是特定区域具有特定文化特征的人的现象,温州经济是温州人经济。
    本文试图从两个地区非正式制度差异,非正式制度与经济活动的依存关系,地域性社会资本与企业成长的关系,分析西部企业成长乏力的问题所在。
    一、两个地区的非正式制度差异
    康芒斯将制度定义为“集体行动控制个体行动”,他认为非正式制度可能影响或限制集体行动,进而影响经济的运转。诺思认为,制度是一种社会博弈规则,是人们所创造的、用以限制人们相互交往的行为的框架。他把博弈规则分为两大类:正式规则(宪法、产权制度和合同)和非正式规则(规范和习俗)。诺思通过对制度演进的分析,论证出不同制度安排会带来不同的经济增长和经济效率,强调产权安排等正式规则的重要性。他进一步认识到非正式制度的变迁是缓慢的,认为借鉴新的正式规则只有和旧有的非正式规则变迁相结合,制度变迁才能对经济发展产生促进作用。青木昌彦从博弈论角度,认为制度是关于博弈重复进行的主要方式的共有信念的自我维系系统。所谓的“共有信念”涵盖了正规制度和非正式制度,制度的可维系性说明制度在一定的经济活动中具有维系社会秩序的功能。
    1.临夏地区非正式制度特征
    临夏地区非正式制度的特征,需要从两个方面去理解,一是西部地区经济社会的闭塞所存在大量中国传统习俗;二是伊斯兰文化与当地经济相结合所产生的生活禁忌习俗等社会特征。
    邹东涛指出,在传统文化积淀深厚的中国西部地区,由于现代化发展的历程短暂和传统势力的强大,存在基于“群体文化氛围”下的“集体无意识”状态。临夏社会深居内陆,地理空间形成该地区接受外部先进文化的影响小,穆斯林群体强烈的民族自觉意识和相对封闭的环境与中国西部文化的“集体无意识”相叠加,地方文化保守的一面得到放大。它影响到穆斯林群体的经济活动方式和范围,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到在更广阔的范围内展开经济活动。
    临夏的非正式制度更主要体现在回族习惯法,它产生于本民族的历史发展,通过口头、行为和心理进行传播和继承,主要是靠民族内部成员对该规范的普遍认可,具有形成的自发性、运作的内控性。川诚如回族学者白寿彝先生所言:“对回族来说,伊斯兰教……不只表现在宗教思想上、宗教活动上,而且表现在社会生活上、家庭生活上。宗教文化在临夏不仅是一种宗教形式,也有世俗活动,直接渗透到经济社会生活中。
    哈正利分析,“从历史时间顺序上来看,回族形成晚于伊斯兰教的形成,这使伊斯兰教发挥其影响成为可能。同时其影响的发挥使回族文化颇具宗教性。”回族在中国各少数民族中,属于“历史最短”而“文化最高”的民族之一。以传播伊斯兰教为宗旨的经堂教育更是将其规范化、模式化,在西北地区拥有受到严格宗教活动训练且具有极强伊斯兰文化意识的中国穆斯林群体。
    临夏地区特殊的文化结构,导致地区经济社会活动中伊斯兰习惯法非正式制度处于强势制度,它具有固化传统、维系旧习惯长期存在的功能。临夏非正式制度的认识,可以从两个视角分析,一是穆斯林群体伊斯兰文化的强烈自觉意识;二是空间经济活动所形成的农牧经济、商贩经济和地区传统非正式制度之间的相互锁定,在制度选择活动中面临“囚徒困境”难题。
    2.温州非正式制度特征
    温州地区非正式制度的特征,需要从两个方面去理解,一是浙东文化传承所形成的社会资本;二是东部地区经济社会在改革开放大潮中所受外部经济社会的影响。

    金祥荣对温州模式的研究指出:“一旦某种行为约束为人们所普遍认可并内化到自身的价值观体系时,便成为经济当事人自发行为的引擎,形成一种持久的内在激励因素。在温州,文化动因是解释温州较全国其他地区率先推进制度变迁的基石之一。浙江学者研究,温州文化不同于传统的中国主流大陆文化,具有海洋文化的特征,温州一面临海、三面临江,与内地联系的交通条件恶劣,自身陆地资源的短缺铸就了地方文化的海洋文化色彩。永嘉学派的功利主义哲学观的历史积淀对温州人的商品经济意识的崛起有着潜移默化的作用。历史上的中央王朝的“海禁”政策挤压,闽南移民所固有的海商精神,形成了温州地域文化敢于冒险积极进取的精神,重商主义倾向渗透在血液里。金祥荣指出,“温州域内特有的‘功利主义’商业文化传统与传统计划经济的意识形态之间存在难以弥合的裂痕,一旦传统计划经济意识形态刚性有所松动,便会寻找自身发展的突破口,形成对传统计划经济意识形态的‘背离’,这是温州推行准需求诱致型制度变迁的重要动因。
    由此可以得出,两个地区都属于中国传统经济社会边缘地区,传统的非正式制度在地域经济社会活动中具有发展市场经济的内在诱导因素。关键问题是,作为微观经济主体的企业,能否在特定时间、空间寻求到获利机会,诱导其突破外部的、自身的传统思想惯性约束,实现企业的成长。
    二、非正式制度变迁、社会资本与企业成长
    1.临夏的非正式制度变迁与企业成长
    空间经济上,临夏地区处于青藏高原、黄土高原和内蒙古高原三大高原及农业和牧业两个经济地带的交汇地区,位于古丝绸之路、汉藏贸易商道和走西口商道的结合地带,在唐宋以来造就了茶马互市商贸经济繁荣。由于整个地区生态条件比较差,地貌丘陵沟壑纵横,气候干旱少雨,水土流失严重,生态环境严酷,加上过度的人口增长,区域文化具有从事商贸经济的传统,临夏商贩在西北有“河州鬼”的绰号折射出临夏商业活动的影子,这里的民间商业活动在计划经济时也一直没有间断,临夏的三甲集在西北有“小香港”之称。
    改革开放以来,临夏中小企业为代表的民营经济发展轨迹,呈现出“高开低走”的态势,特别是进人20世纪90年代以后,随着市场经济建设的完善,市场信息的传递加快,市场准人资格的不断开放,临夏没能形成早发优势,没有突破自身原有的经营模式,使其在适应市场环境、管理体制深刻变化时,表现为企业数量增加缓慢,就业人口下滑。1980年全州有企业0. 19万户,从业人员2. 63万人,平均每个企业从业人员规模不足14人。1990企业数量增长到2. 08万户,从业人员为10.58万人,平均每个企业从业人员规模下降到5人多一点。90年代以后,企业增长数量和从业人员出现增长缓慢甚至下滑的态势。1990年企业数量有2. 08万户,1995年增长到2. 51万户,达到最高,以后一直处于下滑状况,2002年为1. 40万户,相当于20世纪80年代初期的水平;1990-1998平均企业从业人员规模一直维持在5~6人左右。
    临夏民营经济的发展轨迹与全国民营经济发展的逆向运行,印证出西部地区企业成长和民营经济发展的资本(特别是社会资本)的贫乏。究其原因,地方非正式制度自我变迁缺乏内在激励,没能形成企业成长的制度环境。
    非正式制度一般包括传统、习俗、道德、意识形态等。临夏地区的社会变迁需要从两个方面来认识,一是整个社会整体制度安排与地方非正式制度的维系系统的祸合程度高低,以及它们所发挥的效率;二是原有社会传统等非正式制度的惯性,及其与正式制度安排博弈模式和制度变迁路径选择问题。
    在以临夏为代表的西北地区穆斯林社会,当地以农牧经济为主的经济社会、临夏商人小商贩经济和传统的伊斯兰非正式制度相互激励,产生了原有经济模式和非正式制度进一步存在和发展的社会温床(见图1),也造成了经济社会面临社会变迁时,制度选择上的“囚徒困境”难题。

    马克斯·韦伯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论证了宗教信仰、群体行为选择模式与一个地区经济活动模式之间的关系。中国穆斯林的经济活动模式根植于中国伊斯兰文化的特殊性,衡量一个穆斯林对信仰虔诚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是否能够格守伊斯兰教的各种禁忌,伊斯兰教的各种禁忌一直延续到各种饮食禁忌。中国回族主要居住在中国西北的青藏高原、黄土高原和蒙古高原交汇地带,与其说是商贸经济的需要,还不如说是一种根植于伊斯兰信仰的文化选择。虔诚的穆斯林将建立一个清真寺作为一个人一生重要的功课,回民多围绕清真寺而居,一个清真寺就形成一处“教坊”,“教坊”集伊斯兰文化功能和穆斯林群体经济功能为一体。临夏地区建立在伊斯兰信仰基础上的社会资本结构,体现出对内的开放性和对外的封闭性、对内的传统倾向和对外的现代追求并存。伊斯兰禁忌约束下的关系网络的封闭性,既维系着穆斯林群体之间的相互信任,又对其它群体保持一定的距离;清真寺、教坊和穆斯林社会传统习俗维持着稳定的社会关系和社会资本的延续,导致穆斯林的群体利益在很多时候超越个体的自身利益,内在制度变迁的阻力比较大。官方的正式制度,或者由于和地方非正式制度的匹配性较低,或是由于操作技术上的问题,对该地传统社会资本的价值发掘不够,没能够诱导其实现向现代社会变迁。
    2.温州非正式制度变迁与企业成长
    金祥荣指出,“温州模式”的制度变迁是追求政治成本最小化的准需求诱致型制度变迁。这种变迁的初始动力既有经济空间的便利,也有地域文化的推动,而后者是关键性的因素。福山提出文化对经济活动具有重要影响,他认为文化“包含了文化与社会结构的双重意义”,并可以分为“有关理性的文化”(起源于由理性选择所形成的传统或习惯)与“无关理性的文化”(起源于由伦理规范所确立的传统或习惯)。特定地区的文化传统以及在这种传统影响下形成的现实社会伦理,对经济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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