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七篇大论”与《素问》的关系
【摘要】 “七篇大论”专事五运六气理论，篇卷浩大，内容与《素问》余篇略不相通，非早已亡失的《素问》第七卷；《阴阳大论》是张仲景撰著《伤寒杂病论》的书之一，王叔和《伤寒例》卷首名文相符地展现其相关内容千四百字，亦与篇卷浩大的“七篇大论”无论在内容上还是行文遣词用字的风格上略不相通，故认为“七篇大论”出于《阴阳大论》的结论难以得到支撑；通过唐代王冰以前相关医学的纵横比较后可以认为，“七篇大论”是自成体系，另有所本的别种古医籍。
【关键词】 素问；七篇大论；阴阳大论；新校正
1 “七篇大论”的主旨大意
《素问》的“七篇大论”又称为“运气七篇”或 “运气七篇大论”，是指《素问》的《天元纪大论》至《至真要大论》7个专章，若就所传载有关运气理论而言，还有《素问》第九篇“六节藏象论”前半部分和第七十二、七十三两个遗篇，都是专论五运六气知识为其主旨大意。这些内容约占《素问》全书的1/3篇幅，真可谓是“篇卷浩大”。上述篇论所涉内容自成体系。其一，以干支甲子为演绎工具的纪年、纪月、纪日、纪时的历法知识，因而称其为《素问》所载之特殊历法——五运六气历法。其二，在干支甲子的演绎下预测60年为一周期的气象变化，以及在此60年气象变化周期中不同时段的气候变化特点和气候变化给生物界，尤其是人类生命活动（包括生理的和病理的）的影响。其三，根据不同时段气候变化及其对疾病发生及变化的影响，指导临床诊断和用药。此外，还涉及到运气理论发生的相关天文学背景，如日地、日地月、五星运行规律等，以及不同地区运气变化规律的差异等。“七篇大论”等篇所论内容虽然广涉天文、地理、气象、物侯领域，但都是紧紧围绕着医学这一核心知识，因而是《内经》的重要组成部分的结论是毋庸置疑的。
2 《阴阳大论》的相关内容
《阴阳大论》是存在于东汉末期专事气候变化与外感病（伤寒、温病、时行病）关系为主旨的医学文献，北宋“新校正”的作者也亦未见其真面目，此书之名首见于东汉张仲景《伤寒杂病论》自序。若检索至王冰时期的现存文献，直言《阴阳大论》之名的仅为张仲景《伤寒杂病论》自序、王叔和《伤寒例》、皇甫谧《针灸甲乙经》和王焘《外台秘要方》4处。《伤寒杂病论》自序虽言撰引该书，但《金匮要略》第一篇内容虽涉“未至而至”“甲子”“太过”“不及”等运气术语，未明确此处120字是出于《阴阳大论》。《甲乙经》卷六虽有“阴阳大论第七”专节，有名有文，但详考其1 190余字内容，实见于今本《素问》的《阴阳应象大论》（约940字）、《方盛衰论》（约130字）和《阴阳类论》（约120字）3篇。按今本《甲乙经》卷六“阴阳大论第七”之内容分析有两种可能：一是皇甫谧将援引《素问》3篇的相关内容自命为“阴阳大论”而实非《阴阳大论》所载；二是该书就是摘引古本《阴阳大论》之文，其文恰与《素问》3篇同。《伤寒例》是现存文献中唯一有名有文，可以判定《阴阳大论》一书是传载外感病知识的专书。《伤寒例》无独立读本，历代均附在《伤寒论》之前，检索今本文献，该书共9段2 400余字。首节论“四时八节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决病法”187字，但未标明出处，无法判定是否出于《阴阳大论》一书。第2节78字明确标明为“《阴阳大论》云”。在此后6节分别传载了“伤寒”“时行病”“时行疫气”“温病”等内容，最后专论“伤寒病各经病证”约有1 200余字。按今本《伤寒论》所载《伤寒例》9节内容分析有3种可能：其一，文中“《阴阳大论》云……以其最成杀厉之气也。”的80余字是摘引古本该书之文，另外的8节内容则非；其二，前8节（即“四时八节二十四节气之七十二候决病法”至第8节“十五日得之一气……可不审明之”共约1 190字）都是摘引于《阴阳大论》，而“伤寒病各经病证”的1 200余字是王叔和摘引其师傅张仲景《伤寒论》的相关内容以“例”之；其三，此处9节2 400余字均引自《阴阳大论》。无论对此作何种判断，只能得出《阴阳大论》是一部专事以论外感病为主，旁及季节气候变化与外感病关系的医学书。
唐代中叶王焘的《外台秘要方》卷一“诸论伤寒八家合一十六首”撰引“《阴阳大论》云：春气温和……此则时行之气也。”213字，正与《伤寒例》第2、3、4节相合（仅有个别字出入），此下4段的450字与《伤寒例》第5、6、7、8节基本相同，可见王焘所引文献源于《伤寒例》。这就是唐代王冰补入“七篇大论”之前能准确判定与《阴阳大论》有关的真实情况。
通过对检索到唐代以前涉及《阴阳大论》之名文献内容的纵横分析和比较，以上4处文献可分为两类情况：《伤寒杂病论》（序之名）、《金匮要略》之文与《伤寒例》是同一学术体系（王焘《外台秘要方》引文出于《伤寒例》），可以认为《阴阳大论》一书的内容，是专论外感病与时令气候关系的知识体系，《甲乙经》卷七“阴阳大论第七”则为专事阴阳学说及其应用的相关知识。
3 唐以前传载时令气候与疾病关系的医学论著
为了客观、正确地评判“七篇大论”与《阴阳大论》的关系，有必要对现存唐代王冰之前涉及时令气候与疾病（尤其外感病）关系的医学著作及其相关内容予以回顾和评价。
检索现存唐代王冰之前传载时令气候与疾病关系的医学著作，除《内经》之外，《难经》亦有相关内容（主要见于《五十六难》）。《诸病源候论》卷七“伤寒诸侯上”（约110字）、卷九“时令病诸候”（约220字）、卷十“温病诸候”（约170字），这3卷所涉内容为“伤寒”“时令病”和“温病”，其内容与《伤寒例》略同。《千金要方·卷九·伤寒例第一》约900字，其中第1节约450字内容仅言“论曰”，第3节约450字注明“《小品》曰”，且与《诸病源候论》引文基本相同。可见，唐代还存于世的《小品方》也有相关的传载内容。将《诸病源候论》、《千金方》、《外台》及《千金方》所引《小品方》的内容与《伤寒例》比较，此四者撰用之文皆源于《伤寒例》而别无所出。如果将《难经·五十六难》、《金匮要略》第一、《甲乙经·卷六》第七、《伤寒例》（因《小品方》、《诸病源候论》、《千金方》、《外台秘要方》引文皆源于此，故不单列）4处约4 800余字即《内经》之外涉及疾病与时令气候有关的文献，若除外《甲乙经》中有明确出典的1 190余字，仅有约3 610字是传载时令气候与疾病关系的内容。
4 “七篇大论”与《阴阳大论》的客观评价
4.1 “新校正”之疑的正确性
“新校正”在《素问》王冰序的注文中指出“详《素问》第七卷亡已久矣。按皇甫士安，晋人也，序《甲乙经》云，亦有亡失。《隋书·经籍志》载梁《七录》亦云：止存八卷。全元起，隋人，所注本乃无第七。王冰，唐宝应中人，上至晋皇甫谧甘露中，已六百余年，而冰自谓得旧藏之卷，今窃疑之。”以此为据对《素问》第七卷亡失年代已久而疑之，此其一；六百年间专事《素问》之注的全元起（即杨上善）均无所见，此为疑点之二；“七篇大论”的“篇卷浩大，不与《素问》前后篇卷等”，此为所疑依据之三；“七篇大论”“所载之事，与《素问》余篇略不相通”，此为所疑依据之四。“新校正”认为“七篇大论”并非亡于晋代皇甫谧之前“第七卷”的怀疑，依据是充分的。认为《阴阳大论》亦古医经，终非《素问》第七卷的结论是合理的。
4.2 “七篇大论”就是《阴阳大论》之说依据不足
“新校正”认为“七篇大论乃《阴阳大论》之文，王冰取以补所亡之卷”，乃“王冰并《阴阳大论》与《素问》中”的判断则证据不足。
其一，“新校正”自己也对上述判断两“疑之”。“今窃疑之”四字是留有余地的，因为林亿等人亦未见到《阴阳大论》的庐山真面目。
其二，王冰之前有《阴阳大论》之名之文的仅为《伤寒杂病论》、《针灸甲乙经》、《伤寒例》及《外台秘要方》四者，完全可以认定名文相符者为《伤寒例》和《外台秘要方》，而《外台秘要方》是节录《伤寒例》内容，因此，名文相符者仅为《伤寒例》，全部内容约2 400字。如果去除《伤寒例》关于伤寒各经病证内容，仅约1 200字是专论外感病与时令气候关系的内容。再以仲景“撰用……《阴阳大论》”之说将《金匮要略》第一之120余字内容纳入，共约1 320余字。若据“新校正”“篇卷浩大”观点，上述1 320字仅与“七篇大论”中篇幅最小的《天元纪大论》（1 120字）相当，无法用区区一千四百余字的《阴阳大论》传文以概洋洋数万言的“七篇大论”之全貌，其内容非但未见于“七篇大论”，且与“七篇大论”的行文风格和论证时切入的角度相去甚远。因此有理由认为，“七篇大论”是“王冰取以补所亡之卷”的论据不足，结论不成立。
其三，如果按“新校正”认为“七篇大论”是“王冰取（《阴阳大论》）以补所亡之卷”观点成立，那么《伤寒例》末节所论伤寒诸经病证的1 200余字更有理由认为是叔和或仲景结合自己的体会改造或引用了《阴阳大论》的内容，因为这1 200余字均在“《阴阳大论》云”的冠名之下。《甲乙经》卷六第七冠名《阴阳大论》约1 200字更没有理由将其排除在《阴阳大论》之外，因为这些文献既可为《内经》成编时采用，也能被《甲乙经》摘引。因此推论，未见到《阴阳大论》全貌的“新校正”作者们只能两用“窃疑”不定语气予以假设而不是定论，更何况其假设之据十分单薄。
4.3 “七篇大论”是另有所本，自成体系，专事运气理论的古医籍
将“七篇大论”与《素问》其他篇卷内容横向比较，其内容的确“与《素问》余篇略不相通”而自成体系。其中以干支甲子为演绎工具，评论时令气候变化及其在临床证治中的作用；而“《素问》余篇”则以所论疾病为主，偶尔兼及干支甲子和时令气候变化在临床疾病诊治中的应用。无论是行文风格、遣词用字特点，还是论述干支甲子、时令气候变化的角度及深度两者均有很大差别。因此在对“七篇大论”与“《素问》余篇”的横向比较之后，结合“新校正”之疑的合理成分，可以认为：①“七篇大论”不是《素问》所亡第七卷之文；②“七篇大论”就是古医经《阴阳大论》之文的观点更不能成立；③“七篇大论”是自成体系，另有所本的专论五运六气理论的医学古籍。
综上所见，“新校正”两疑“七篇大论”中的首疑是正确的，依据充分，可以肯定。“次疑”的依据不足，支持力度十分单薄，不能成立。完全有理由认为，“七篇大论”是王冰首次发现的，另有所本、自成体系，专事五运六气理论的医学古籍或其组成部分。
【文献】
［1］乔海法，李红芹.《素问》王冰注使用祖本探讨［J］.中华医史杂志，2003，33（22）：86.
［2］乔海法，乔永法.《阴阳大论》与运气七篇的关系［J］.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2003，26（1）：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