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现代、后殖民视野中的加拿大英语文学

来源:岁月联盟 作者:傅俊 时间:2010-10-07
  关键词:加拿大文学 后主义 多元文化 后殖民主义
  论文摘要:20世纪下半叶,以“消解中心”、“边缘化”等为特点的后现代主义文学兴起,对消解“欧洲中心”、“西方中心”,促使原来处于边缘地带的前殖民地和第三世界国家的文学移向中心,起了推动作用。近年来文化研究、后殖民主义理论等的崛起,更是从理论上支持了这种倾向。本文审视了这一背景下加拿大英语文学的,论述它如何继承、借鉴和超越宗主国文学——英国文学和强势文学——美国文学,并发展和繁荣具有鲜明加拿大特点的民族文学;特别关注因长期的移民政策和多元文化政策而产生的体现后现代主义、后殖民主义等文学流派的一些优秀作品及其作者,如包沃林、克罗耶奇、小川、翁达杰等。
  加拿大文学是在大西洋彼岸欧洲文学的性影响和近邻超级大国美国文学的强大影响的夹缝中发展起来的。由于历史的原因,曾经是法、英殖民地的加拿大很长一段时期没有自己独立的文学。加拿大作家(这里指加拿大英语作家,下文同——笔者注)所写的文学作品,作为一个整体,往往被视为英国文学的一个分支,或美国文学的一种翻版。早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以前,加拿大知识分子就决心改变文学上这种令人沮丧的从属状况,不少作家和评论家从分析、归纳加拿大文学作品中有代表意义的主题入手,着意建立独立的加拿大文学。到了被称为“加拿大文艺复兴”的六十年代,他们更是孜孜不倦,把建立独立的加拿大文学、探寻和确定加拿大自己的民族特性视为已任。二十世纪中期,特别是一九六七年加拿大独立百年纪念以来,加拿大人思想认识上有了一个飞跃,对自己的国家充满了信心,加拿大文学才真正走向成熟,形成独立的民族文学,在世界文坛上的影响与日俱增,开始作为一支生力军跻身于世界文学之林。
  自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以来的二十年中,加拿大文学具有以下三个特点:作家队伍空前扩大,新一代的作家脱颖而出;文学评论家的队伍日渐成熟;文学作品的题材日趋丰富多彩,创作手法也日趋多样化。由约翰·莫斯编著的《加拿大小说读者指南》(一九八七)就列举了诸如道德、哲理、社会现象评论、女权主义、老年问题、移民生活、历史、战争、科幻、心理分析、讽刺与幽默、荒诞与恐怖、地域风情等十余类。从创作手法来看,短短二十年中就涌现出一大批实验小说及先锋派小说。以前,诺斯洛普·弗莱几乎是惟一有国际影响的加拿大文学评论家。但六十年代末以来,一批年青的文学评论家脱颖而出,文学评论刊物数量激增,新增了如《加拿大小说杂志》、《加拿大作品评论》、《加拿大文学研究》等刊物,促进了作家间的交流切磋和加拿大文学的进一步发展。
  到了九十年代,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加拿大文学已进入成熟时期,它已成为民族文化的一个重要方面,并得到了国际上的承认,主要表现在:(一)加拿大文学不但已成为加拿大本国中学及大学的独立课程,而且还成了许多外国(包括)高等学府的外国文学专业的研究课题乃至独立课程;(二)加拿大不少著名作家不但为本国人民熟知,而且也享誉世界;(三)加拿大的优秀文学作品已成为世界文学宝库中的一部分。
  二十世纪下半叶以来,加拿大英语文学较为突出的是其后现代主义与后殖民主义的倾向以及多元文化的特点。
  一、加拿大文学与后现代主义潮流
  加拿大作家的主要写作风格在很长一段时期一直是现实主义的。二十世纪上半叶,现代主义在美国和欧洲各国兴起,并代表了一个卓越的文学发展时期;二战后,美国和欧洲一些国家又出现了后现代主义这种更新的文学潮流。加拿大在文学发展方面似乎总是比美国和欧洲一些国家慢半拍到一拍[1]。一方面,一些加拿大作家仍在摹仿别人已近尾声的现代主义;另一方面,加拿大人传统的反美情绪使不少人对发源于美国的后现代主义抱怀疑态度。尽管如此,加拿大文学界仍然出现了一些学者,他们从理论上、创作实践上对后现代主义进行探讨、实验,写出了具有加拿大特色的后现代主义作品。他们中的突出代表有乔治·包沃林(一九三五—)、罗伯特·克罗耶奇(一九二七—)、玛格丽特·阿特伍德(一九三九—)、迈克尔·翁达杰(一九四三—)、达夫妮·马拉特(一九四二—)等。
  乔治·包沃林是加拿大后现代主义实验小说的一位杰出代表。他的关注点是加拿大开拓史。从这一题材入手,他实施了他的后现代主义文学观。他的文章《画出来的窗户:关于后现代主义小说的几点想法》一直被视为加拿大关于后现代主义的辩论中为数不多的有创见的论文之一。小说《燃烧的水》(一九八○)被加拿大当代文学评论家琳达·哈钦归于“首先解构英国的社会和文学神话,以重新确定自己作为殖民地的历史”[2]的加拿大后现代主义小说的一个典型,也是包沃林实践自己后现代主义文学观的最好范例。他在小说的前言中意味深长地称自己的这本书是“一部真正的历史小说”。然而实际上,他是在借历史人物乔治·温哥华的探险来戏仿“大英帝国殖民主义英雄发现和征服世界”这类帝国主义神话。“通过使用戏仿,他们(包沃林等加拿大作家——作者注)还对欧洲和美国文学中典型的神话和形式提出了疑问……”[3]包沃林认为,小说的功用不是描述历史或解释历史,而是创造历史。他说:“加拿大惟一的历史就是书写历史。”[4]在此,他不仅暗示了加拿大历史的短暂和平淡,也似乎在间接说明,只有通过小说这面镜子,历史才成为历史。《燃烧的水》这一类小说被琳达·哈钦称为“编史元小说”,“这些作品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历史小说,因为它们在关注写作、阅读和理解过程中表现出了明显的元小说的倾向,不仅自觉地表露出自身的虚构性,同时也公开地关注阅读和写作历史与小说这种行为(及结果)。”[5]
  另一位有代表性的加拿大后现代主义作家是罗伯特·克罗耶奇。在加拿大和美国求学与工作的双重经历使他的小说创作也带上了双重性。一方面,他依恋自己的祖国,特别是家乡的西部大草原,将自己的文学创作深深地植根于阿尔伯达这块肥沃的土壤中——他所有的小说都以加拿大为主要场景,人物绝大多数也是土生土长的加拿大人;同时他还勇于借鉴叙述学、魔幻现实主义、解构主义、后现代主义等国际文学新理论和新方法,不断开拓新的“疆界”。在其“西部草原三部曲”——小说《我的吼叫》(一九六六)、《养种马的人》(一九六七)和《沉沦的印第安人》(一九七三)中大胆尝试后现代主义的各种创作手法,运用了文本的互文性、元小说、自我指涉、高度的不确定性等多种后现代写作策略和手法。更为重要的是,他与美国学者威廉·维·斯巴诺斯一起创办了著名的《疆界2:后现代文学杂志》,探讨和推广后现代主义文学理论,激发了加拿大人对作为文学和文化运动的后现代主义的兴趣。克罗耶奇还被看成后殖民主义文学理论在加拿大最早的表述者或代言人:在与玛格丽特·劳伦斯(一九二六—一九八七)的交谈中他说,“我们没有自己的身份,除非有人讲述我们的故事。虚构(小说)造成我们的真实”,这句话因暗示了加拿大的后殖民身份而成为经常被人们引用的语录。
  包沃林关于“历史即虚构”、“发现即编造”的论点和克罗耶奇“小说使我们真实”的名句显然与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小说传统背道而驰。这两位后现代主义作家又不约而同地强调了“讲述”故事的重要性。为了重新找到一种独立的、真实可信的叙述声音,克罗耶奇认为,“加拿大(英语)作家必须摧毁那种一直使自己无法听到自己声音的、出于同源的美国语言和英国语言。”[6]
  在这方面,还有一些加拿大作家态度更为激烈。如丹尼斯·李(一九三九—)就宣称,只有退回到沉默的状态,拒绝玩以说话为基础的摹仿性游戏,加拿大文学才能最终摆脱曾经作为殖民地的历史阴影,因为采用这种现实主义就意味着采用外国的思维模式和表达方法。李认为,只有通过倾听空间的“韵律”,加拿大作家才有可能寻找真正能表达自我的方式。他还宣称:“要在一个殖民地不假思索地说话……那就不得不借助反映异国空间的文字。思索意味着陷入沉默,意味着发现真正属于你自己的空间却没有文字。”[7]这是对人们的一种提醒:光用美学标准来评判、探讨加拿大的后现代主义文学是不够的,我们不应忽视它作为前殖民地身份的内涵。“政治是加拿大后现代主义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8]加拿大后现代主义作家们在背离现实主义/现代主义传统的同时,还向欧洲/美国文化的主导地位或中心地位提出了挑战。他们中不少人在小说中记载、反映了加拿大作为殖民地的经验、人们对强大邻国文化殖民倾向的恐惧,以及这种经验和恐惧在当代加拿大人心灵上留下的阴影。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小说《浮现》就是一例。女主人公对美国及一切与之相关的事物都有一种恐惧感和厌恶感。她走在回故乡的路上,满目都是被“从南方蔓延过来的病毒”毁坏的树木——暗喻美国对北方邻国加拿大的毁灭性影响;一路上,美国的阴影更是随处可见:美国人开办的电力公司为提高水位,破坏湖围,给森林和动物们带来了灭顶之灾;有美国人提出用高价购买主人公的家园,以便“从事一些狩猎或捕鱼的活动”。[9]然而,最令人不安的是美国文化对加拿大文化的侵蚀,包括女主人公的两位旅伴在内的许多加拿大人竞相模仿美国人的生活风格和语言,并以此为荣;到处都是美国游客,“他们的独木舟船头上插着一面满是星星的旗子,……这好像向我们(加拿大人——作者注)显示:我们正在一个被(他们)占领的土地上。”[10]
  加拿大的后现代主义作家们没有就此驻足,他们认为,加拿大文学的发展中没有完全成熟的现代主义运动这一阶段,这未必不是件好事,因为,这可以被看成建立独立自主的加拿大(英语)文学理想的起点。克罗耶奇宣称:“加拿大文学从维多利亚阶段直接发展到了后现代主义阶段。……这个产生了马歇尔·麦克卢汉和诺思罗普·弗莱的国家,(对欧洲和美国的主导文化)作出抵抗的方法就是从来没有现代主义化过。”[11]在这种情况下,加拿大人并没有跟在美国和欧洲的后现代主义文学潮流后面亦步亦趋,而是在走自己的路。相对欧美“中心”而言,加拿大处于“边缘”或“外围”的位置。琳达·哈钦指出,“加拿大是一个不喜欢中心的国家,多元文化盛行”,那儿有极强的“反中心意识”和“地域意识”(regionalism);同时,“加拿大文学传统中妇女的声音特别强……她们一直就是文学主流”。[12]因此,加拿大当代文学又呈现出区域性、多元化、女性化等特点。以弗兰克·戴维(一九四○—)为代表的一些加拿大学者表达了更为激烈的观点,他们认为,只有当已被奉为经典的、代表了等级制度的欧美现代主义文学衰败了,加拿大的区域性文学和边缘/外围文学(如少数族裔文学、女性文学等)才有可能兴盛繁荣。因此,他们将加拿大的后现代主义文学与区域性文学和边缘/外围文学视为利益一致、同步兴盛的发展趋向。
  综上所述,我们发现,加拿大的后现代主义文学潮流并不是一场纯粹的文学运动,它应该是加拿大政治、文化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加拿大的后现代主义文学中含有后殖民主义、多元文化、女性主义等政治倾向,它的政治内涵使它有时成了“后殖民主义”和“后美国、欧洲中心主义”的同义词。
  二、双重语境下少数族裔作家的崛起
  加拿大是移民国家,种族构成十分丰富。二战以后汹涌的移民潮更使其然。为了保护少数族裔权益、促进各民族和睦相处和维护社会稳定,加拿大政府在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通过立法,推动形成了以英法双语制为基础、以多元文化为特色的社会、文化和文学新格局。这一特色被称为“加拿大马赛克”,它如同一幅多彩拼贴画,其中每个族群都可以保留各自的历史和文化特点,它们既是相对独立的个体性群体,互为彼在,同时又在多元文化的大背景中共存。
  近年来,源于文化研究的反西方文化霸权和欧洲/美国中心主义的后殖民主义理论兴起,它也借助多元文化的浪潮迅速传遍全球。有关专家认为,凡受过英、法、葡、西等殖民主义者压迫的民族的文学,尤其是在殖民主义及帝国主义霸权撤出后所产生的民族文学,都是后殖民文学[13]。作为前法、英殖民地和英联邦的一员,加拿大的文学,特别是始于六十年代末、真正具有本国特色及独立文化意识的加拿大文学显然属于此列。与加拿大的后殖民文学一起发展、成长的,是一大批优秀的少数族裔作家。他们的文学创作为加拿大的多元文化增添了鲜艳的色彩,也拓宽了加拿大文学创作的表现空间。由于受作家双重或多重种族文化背景的影响,他们的创作主题往往具有独特的冲突性和复杂性,而这种冲突性和复杂性往往使后现代手法运用起来显得更为贴切。他们将本民族的文化及语言特色带进加拿大英语文学,也丰富了传统的英语文学形式,增加了它的生气与活力。
  在加拿大,不仅有被称为“立国民族”的英裔、法裔居民,还有被称为“第一民族”或“原住民族”的印第安人、因纽特人(爱斯基摩人)等土著居民,更有来自世界各地各民族的移民。与此相同,正在崛起的加拿大优秀少数族裔作家的种族构成也很丰富多彩,他们包括犹太裔作家伦纳德·科恩(一九三四—)、捷克出生的作家约瑟夫·斯克沃雷克基(一九二四—)、乌克兰裔女作家简妮丝·库利克、匈牙利裔作家乔治·乔纳斯(一九三五—)、印度出生的作家洛辛顿·米斯特里(一九五二 —)、斯里兰卡出生的迈克尔·翁达杰(一九四三—)和日裔女作家乔伊·小川(一九三五—)等等。其中,乔伊·小川和迈克尔·翁达杰的文学创作分别体现了加拿大当代文学的两个重要特征——多元文化与后殖民倾向。
  乔伊·小川生于温哥华,是日本移民后裔。尽管她是因诗歌成就成名,但人们普遍将其长篇小说《伯母》(一九八一)及其续集《总有一天》(一九九二)视为她的代表作。她的小说被看作了反映加拿大多元文化语境中少数族裔自我意识觉醒并不断成熟的经典作品。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日本军队偷袭珍珠港之后,加拿大政府以国家安全为由立法,强行将在温哥华附近沿海地区居住了好几代的日本侨民(约二万余人)撤离西海岸,并剥夺其财产。他们或被关入劳动营、集中营,或被驱赶到内陆地区,或被遣送到废弃的矿区;尚未取得加拿大国籍的日侨中则有不少人被赶回日本。这些远远超出军事必需的种族主义政策造成了大量家庭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战争结束后,这一政策仍在继续且变本加厉,直到一九四九年才终止。七年的种族歧视和迫害促使人们逐渐觉醒并进行了经过多年的抗争。一九八八年,加拿大政府正式宣布向受害者道歉并承诺向社团和个人赔偿损失。
  二战期间,小川一家作为“敌侨”也被迫从西海岸迁往内陆。《伯母》及续集《总有一天》就是根据她和家人的这一亲身经历创作的半自传体小说。作者用充满深情的笔调,描写了中根和加藤这两个日本侨民家庭在二战期间和战后的遭遇,反映了世界大战和种族主义给众多普通人带来的痛苦和创伤,叙述了他们逐步认清痛苦之根源并为在加拿大这个多种族共存的社会中争取民族认同而进行抗争和最终取得胜利的过程。《伯母》一书既真实感人,但又避免了直接、过分地宣泄怨恨与悲痛,从而显现出一种哀而不怨、隐忍有力的风格。小说获加拿大作家协会一九八二年颁发的书籍奖,也成了反映加拿大多元文化语境中少数族裔自我意识日渐觉醒并在争取自身权益的斗争中不断成熟的经典作品之一。为此,它被列入“加拿大英语文学”课程的“必读书目”。
  少数族裔作家的另一杰出人物迈克尔·翁达杰出生在英属殖民地锡兰(如今的斯里兰卡),十一岁时随母赴英国,在伦敦读小学和中学;十九岁迁往加拿大,受大学教育并获文学硕士学位;毕业后定居加拿大,在多伦多约克大学教授英语文学,同时从事文学创作。特殊的身世和经历使他的作品带有鲜明的多元文化特色。他认为自己“既是亚洲作家,也是加拿大作家,也可能是二者的混合”。从种族上说,他本人就是多元混合血统的产物,其祖先中既有印度人,也有荷兰人和英国人。   翁达杰是位多产的作家,迄今为止已出版了诗集、小说、回忆录、文学评传等十数部,还发表过文学评章等。这位很有天赋的后主义作家,早在七十年代就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写作风格。琳达·哈钦指出:“在文学中,我们对体裁的界限也持同样的怀疑。用克罗耶奇的话讲,‘现代主义文学限定了边界,现在需要的是一种冲破这些界限的后现代主义文学’”。[14]翁达杰正是这样一位“冲破界限”的后现代主义作家。他涉及的范畴主要是诗歌和小说,但他最大限度地对传统的文学形式进行了反叛和颠覆,打破了小说与诗歌以及其他文学体裁之间的阻隔,将诗歌、笔记、传记、医学档案、病史记录、新闻报道等融入小说,尤其重要的是,他颠覆了小说创作的传统套路。在他充满激情和诗意的笔下,虚构与事实、抒情与机智、反讽与幽默、诗歌与小说、新闻与笔记、访谈与想象,等等,完美地融为一体。翁达杰以其杰出的叙事拓展了小说的疆界。他的作品给图书分类带来了麻烦,有些机构只能将他的作品粗略地分为“散文”和“诗歌”两类;不同的研究人员将他的同一部作品分列在 “回忆录”、“小说”、“散文诗”等不同的目录下。他被誉为“风格的熔炉”,也被称为所谓“跨文体”或 “跨文本”写作的积极探索者和实践者,还被赞为“兼顾视觉效果和听觉效果的诗人小说家”。
  翁达杰像小川等加拿大作家一样,也是先以诗歌创作成名。然而,使他跻身于国际知名作家行列的却是小说《英国病人》。《英国病人》也显示了上述“跨文体”创作风格的不少特点,而最为突出的,是它的后殖民主义倾向。
  《英国病人》的故事发生在二战结束前夕,地点是意大利佛罗伦萨北部一幢被用作英军临时战地的别墅内。小说有四位主要人物:一位是印度锡克族工兵基普·辛格,在英军中任排雷专家,他出生入死为英军排除地雷受了伤,内心却对英国殖民统治深恶痛绝。第二位伤员卡拉瓦乔是英国前殖民地(加拿大)居民,战前曾是行窃高手,战争中任英军谍报员,被敌人折断拇指,失去了谋生能力。第三位是个全身严重烧伤、身份不明的神秘伤员,大家称他为“英国病人”,最后却被证实根本不是英国人,而是匈牙利沙漠探险家阿尔马希伯爵,他为救被困沙漠的女友而遭遇飞机爆炸、女友丧生、自己负重伤的悲剧。第四位则是照顾这些伤员的护士——二十岁的加拿大姑娘汉娜,她的生父和养父都在建设英国殖民地的劳作中受伤乃至丧生,母亲也死于养父所制造的炸弹的意外爆炸,接二连三地失去亲人使汉娜心灵深受创伤。整部小说就写这四个人物在医院里的生活、交谈、回忆。最后,作者才简单交代男女主人公的结局:基普战后回印度当了医生,家庭幸福;汉娜回到加拿大,“很可能与另外一个她并不满意的人共同生活”。
  《英国病人》被公认是“后殖民小说”的经典。小说的反殖民主义立场十分明显。基普、卡拉瓦乔和汉娜称阿尔马希为“英国病人”,其实他们三人的身世和经历却都在暗示:在某种意义上,他们自己才是真正的“英国(殖民主义的)病人”,因为他们多少都受过英国殖民主义的伤害;他们是后殖民时代的一代新人,是“生于此地却居于彼处的国际混血儿,终身都在为回归或离开故土而奋斗。” 翁达杰本人也有强烈的反殖民主义意识,对欧美白人所写的著作有意忽视亚洲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所做的贡献很反感,声称“在那场战争中,印度次大陆的损失也是巨大的。我非常高兴基普·辛格的出现,在他身上有着我的经历。”[15]同时,《英国病人》以其对“历史”的戏仿、对小说创作过程的关注、对“真实”与“虚构” 可疑界线的揭示等,又展现了典型的后现代文学特征。如同在其他作品中那样,翁达杰再一次把历史与小说、真实与虚构融为一体。小说的英国版和加拿大版都在封面上使用了一个头缠穆斯林头巾、双手攀沿的男子的照片,这是摄于一九三二年的阿尔马希伯爵。历史性和真实性在这幅照片中带着一丝嘲弄人的形式进入小说(虚构)的世界,令人深思[16]。书中不少情景虽来源于作者的亲身经历,但事实上它不是历史而只是一个虚构的故事,只是这个虚构的故事给人造成了一个非常生动逼真的印象。
  翁达杰已荣获无数国际、国内奖项和荣誉,包括四次加拿大最高文学奖——加拿大总督奖,《英国病人》(一九九二)是四部获奖作品之一。此外,《英国病人》还获当年的布克奖,被改编为同名电影后还获得了奥斯卡金像奖的九项大奖(一九九六)。
  “后现代”、“后殖民”和“多元文化”成了当代加拿大文学,特别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来的文学中几个紧密相关的特点。正如琳达·哈钦在为一部多元文化题材的小说集《另外的孤独》所写的序中所说:“加拿大文学是一个由许多条河流汇入的海洋,这些河流中流动着七十来个文化群体的痛苦和欢乐,而这些河流的汇合使所有的水都发生了变化。……我这里引用了“后现代”和“后殖民”两个词,因为加拿大多元文化意识形态的文学作品可以被视为参与了这两种文化现象。”[17]
  正是少数族裔文化的多样性造就了当代加拿大的多元文化主义,“移民为加拿大所带来的文化繁荣永远改变了我们关于‘加拿大文学’构成的观念”。[18]

[1] 黄仲文(主编):《加拿大英国文学简史》,南京大学出版社,1991年,第140页。
[2] 琳达·哈钦:《加拿大后现代主义——加拿大现代英国小说研究》,赵伐等译,重庆出版社,1994年,第20页。
[3] 同上。
[4] 乔治·包沃林:《一本简短悲惨的书》,温哥华:塔伦布克斯出版公司,1977年。
[5] 琳达·哈钦:《加拿大后现代主义——加拿大现代英国小说研究》,赵伐等译,重庆出版社,1994年,第29页。
[6] 克罗耶奇:《一个加拿大问题》,载《疆界2》,1974年,第3期,第1页。
[7] 丹尼斯·李:《韵律,国家,沉默:在殖民主义的空间写作》,载《疆界2》,1974年,第3期,第163页。
[8] 琳达·哈钦:《加拿大后现代主义——加拿大现代英国小说研究》,赵伐等译,重庆出版社,1994年,第4页。
[9] 王晓英:《生存 回归 真我——论<浮现>的多元化主题》,载《外国文学研究》,1997年,第2期。
[10]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浮现》,蒋丽珠译,译林出版社,1999年,第131页。
[11] 克罗耶奇:《一个加拿大问题》,载《疆界2》,1974年,第3期,第1页。
[12] 同上。
[13]  申慧辉:《寻回被盗走的声音——当代加拿大英语文学中的后殖民意识》,载《世界文学》1994年第5期,第199页。
[14] 琳达·哈钦:《加拿大后现代主义——加拿大现代英国小说研究》,赵伐等译,重庆出版社,1994年,第17页。
[15] 瞿世镜:《<英国病人>——“后殖民小说”经典作品之一=,载《文艺报》,1997年9月23日。
[16] 梅绍武:《英国病人》(长篇选译·前言),载《世界文学》,1994年,第五期,第9页。
[17] 琳达·哈钦:《另外的孤独》,王逢振译,载《世界文学》,1994年,第5期,第167页。
[18] 同上,第16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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