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族的世界想象:2008奥运申办的媒介研究

来源:岁月联盟 作者:佚名 时间:2010-06-25
 2001年7月13日,随着国际奥会主席萨马兰奇平稳的语调宣布「北京」二字之时,民众陷入到了欢乐的海洋之中,因为这意味着奥林匹克运动会将于2008年在中国举办。之后的2003年8月3日晚,在北京天坛祈年殿前,北京奥组委举行隆重的会徽发布仪式,中共中央局常委、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吴邦国与第二十九届奥运会协调委员会主席维尔布鲁根一起,为2008年北京奥运会会徽「中国印·舞动的北京」揭幕,第二十九届奥运会会徽终于揭开了她的神秘面纱,中国印与奥林匹克运动会走在了一起。

  起源于古希腊、在近代由法国人顾拜旦重新复兴的奥林匹克运动会作为世界性综合运动会,由于中国成功的申办,在还未真正踏上中国的土地之时,奥运圣火由于中国媒体的广泛参与已经遍布了中国的每个角落和心灵。无论是党报还是都市报,中央电视台还是地方电视台,广播还是最新兴的无时无刻不在极力地关注着国内国外的有关奥运新闻,掀起一轮又一轮的奥运报道浪潮,中国成功申办2008年奥运被极力地渲染成了令人振奋的「盛典」(historic celebration)。有关奥运的报道不仅是有关组织、场馆建设、决策人物、运动员动向等的资讯传递和交流,更重要的是,这些报道使一个体育运动会成为了一个展现当下意识形态的天然「拟剧场」,它们共同编织成为一个包括与其他资讯报道形成互文的话语体系,背后展示了中国和世界的想象性关系,将国族想象发挥到了极致。本文将选取其中的奥运会的相关媒介报道如张艺谋的申奥片、宣传片、《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等做一分析。虽然文本分析重点在于叙事、修辞、结构的分析,其作用不能取代其他层面的分析包括政治学的分析,但是文本分析并非一定陷入形式主义的窠臼,而是与具体的历史现实问题息息相关,更何况与大众传媒相关的文本本身参与形塑了历史和人们的意识认同,对文本的解读必须在呈现历史的脉络和历史的话语构造(discourse formation)中完成。因此,本文力图从文化研究、话语分析的媒介研究角度理解和阐释该事件,以此展现中国当前的话语构造和实践机制,从而明了中国当下走向世界的途径。

一 奥运会申办报道与媒介事件(media events)

  奥运会的申办对于中国而言,首先以一种饱含玫瑰色的梦想激荡在人们的心目中的。《人民日报》在最重要的版面连续报道了北京申奥胜利的消息,并专门配发了申奥成功的号外版。其中,有关奥运会的新闻报道的比例占到了一半以上。中国媒体对申办2008年奥林匹克运动会的提前预告、决定谁成为主办城市前的竞争跟踪报道、现场哪个城市获得主办权的报道在立体式的新闻网络空间中蔓延到各个角落。对媒介报道惯常的干扰成为常事,各种媒介对申办奥运会全面覆盖性报道,打乱了各种媒体的正常播出、播放和纸介媒体版面的正常出版。在中国申奥事件中,对申办奥运会的报道具有垄断性──所有的频道、版面都把平时计划好的节目撤掉至少是调整一下,以满足申办奥运会这个事件的全程报道。在极力张扬即将发生第二十九届世界奥林匹克运动会主办权花落谁家时的重要性方面,电视、广播、报纸、杂志等媒体已经达到难以自拔的程度。

  就以中央电视台而言,为了直播申奥过程,中央电视台专门向莫斯科派出了规模庞大的四十七人的前方报道组,通过莫斯科三个直播点:莫斯科主会场国际贸易中心,河对岸的乌克兰饭店的游船码头和大会新闻中心的演播室,现场直播了国际奥会投票选出2008年奥运会举办城市的全过程。中央电视台于2001年7月13日推出了《新奥运》特别节目,CCTV第五套体育频道围绕「奥运会」播出了从中午十二点至第二天凌晨一点四十分总计时达十四个小时的节目;第一套节目、第四套节目、第九套节目则从当晚二十一时起与第五套并机持续拨出到第二天凌晨二点。节目总体大致分为两个段落。晚上十点十分投票结果揭晓之前为第一段落,包括对申办各国陈述的全程直播、演播室访谈和知识性专题节目。第二段落则是北京获胜后的欢庆报道。在中央电视台十四个小时的特别节目《新奥运》中,晚上十点至节目结束不到四小时的时间里,迅急插播了一档反映全国各地欢庆的新闻:照亮夜空的礼花,排山倒海的欢呼,万众欢腾,激情宣泄。随后跟进播出的几档反应新闻覆盖了全国所有省份,中央电视台十三个驻外记者站都快速发回了全球华人共庆申奥成功的报道。接着的第二天,中央电视台的几个知名栏目都相应推出了相关的节目。「东方时空」7月14日早晨推出三十三分钟申奥特别节目〈大喜的日子──新北京迎来新奥运〉,展现了1993年来的八年时间北京城市的变化和以及申奥人士(包括何振梁、邓亚萍)、普通市民的申奥历程和体验。随后几天的专题报道几乎全部围绕着该事件。7月14至15日,央视「新闻联播」都延长时间,以便对奥运会的历史事件作全景展示。同时各档滚动新闻由原来五分钟延长至十分钟,随时补充、插播、链结申奥胜利的最新动态内容。在奥运会会徽的揭幕仪式上,上面这一套运作过程又被非常类似地运用,并且在直播史上还首次动用了先进的「移动直播室」技术。该揭幕仪式在CCTV第五套、第四套、第九套、央视国际网站那里的直播长达两个小时,包括沿长安街的护送徽宝至祈年殿的直播以及祈年殿会徽揭幕过程。

  作为新中国「第五代导演」代表人物张艺谋在申奥中也竭尽全力。其成果最抢眼的莫过于他所导演的申奥片和奥运会徽发布会(包括一部六分钟的奥运会宣传片)。2000年4月29日,张艺谋出任北京申奥电视宣传片总导演。张艺谋以其一贯坚持的带有「中国性(Chineseness)」的绚丽色彩、奢华手法给了我们更为直接的奥运会的视觉形象。张艺谋的五分钟申奥片将北京紫禁城的两扇具有历史沉重感的大门嘎然敞开,将北京置换为一个高楼大厦耸立、立交桥盘绕交错、玻璃窗明净透亮、年轻、热情具有运动活力的人群居住的空间。在张艺谋的奥运会徽发布仪式中,张「想通过祈年殿这个中心舞台,强调「五环」,利用体育运动来表达出那种奥林匹克精神与传统文化相结合的感觉,这次我们首次动用了『高空索道』,第一次使用高机位,进行全新的转播,肯定一种用意,就是要代表着古老的中国走向世界,阐述2008年奥运会的会徽理念。再者,中国的观众都是看『晚会』过来的,他们看晚会的水平很高,我们就是要通过这种运动形式的演出,得到观众的肯定」1。

  我们可以看到,奥运会的申办、会徽的发布以及围绕奥运会的新闻报道、文艺活动、群众狂欢等都是在奥运会的媒体空间中得到传播和叙述。媒体将受众聚集到一起,明显不止是为了简单的传递资讯信号,更重要的是社会的组织动员。这个时候,媒体共同构成了一种庞大的「景象世界」,使奥运会成为一种「媒介事件」。在居伊·德波(Guy Debord)看来,「在现代生产条件无所不在的社会中,生活本身展示为许多景象(spectacles)的高度聚积。直接存在的一切全都转化为一个表像」,「景象同时作为全社会,或是社会的一部分,抑或统一的手段来展现自身。确切地说,作为社会一部分时,景象尤其是一个集中了所有注视与意识的领域」,2景象主导了社会生活的模式。对奥运会的整个报道过程来看,媒体以一连串富有年轻、快乐,充满梦想、希望的语言画面勾勒出了「中国走向世界」的景象,构筑了2008年奥运会的口号所号称的新北京、新奥运与「体育新世界」,从根本上而言,造就了「媒介事件」。

  达扬(Daniel Dayan)和卡茨(Elihu Katz)在《媒介事件:历史的现场直播》指出,媒体事件以典型的现场直播方式,唤起人们广泛而同期的注意,并以区别于其他的新的叙事方式构造出庆典仪式。「这些事件为电视机架起了一道光环,改变了人们的收看经验」,「我们可以称这些事件为『电视仪式』或『节日电视』,甚至『文化表演』」。3这种观念延续了迪尔凯姆以来的社会整合的思想,认为媒体事件的具有强烈的社会功能,「这些事件以集体的心声凝聚着社会,唤起人们对社会及其合法权威的忠诚」4。在达扬和卡茨看来,现代媒介构造了现代社会的庆典仪式,现代社会的许多重大事件都由现代媒介所构造,从根本上而言,属于「媒介事件」。媒介事件的性格是霸权的(hegemonic)、自称历史的(proclaimed historic),大多数媒介事件由政府、政党、大媒体等建制集团(establishment)操控支配,由此定义甚么是历史、甚么具有重大影响力。奥运会的申办在现代传媒的作用下真正的意义在于它是「媒介事件」,是一种仪式性的政治,在文化呈现出多元化,在电影、电视、广播等媒介的栏目或节目被不同的受众群体所选择、分割,大众传播趋向「小众传播」的情况下,却仍然具有根基深厚的历史关照,媒介事件始终表现出它对空间、时间以及对一国、数国乃至全世界的「征服」。
二 新北京空间:世界化的国族想象

  奥运会的申办在媒介的渲染下,空间和时间被开创性的建构了出来。如上面阐释的那样,这首先在于奥运会进入中国的意义在于它是「媒介事件」。在奥运会的相关报道之中,不仅仅甚至可以说不完全是一种技术资讯的传递和认知,更为重要的是,各种媒体的报道在未被明示的意识形态框架下不约而同的进行着颇为一致的表达和描述,这个过程并不是被动的,而是经过了积极的建构,成为了如同阿尔都塞所言的整个社会大众事件的脚本和再生产的社会工程5,而这种建构创造了宏大的空间和时间。

   「新北京」的表述表明了一个新北京空间的到来和展开。北京城是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空间。北京作为中国中央政府的所在地,代表了权力的中心,而作为一个大国的古都,北京从来就在中国、文化上占据着极为重要的地位。在北京,除了一般意义的看得见的城市特征如:林立的摩天大厦、繁忙的运输、发达的资讯科技、炫目的商业产品之外,这座意义丰富的城市在与奥运会激情对撞之后,媒介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城市想象的空间,塑造了一个看不见的城市,而这正是从深层决定我们并且必须真正面对的空间。

  (一)中华世纪坛。是为了迎接性质为西方纪年的新千年而兴建的,位于玉渊潭公园的南面,东边为军事博物馆,西边为中央电视台。在世纪坛南端入口处的中华世纪坛碑石正面镌刻的是江泽民总书记手书的「中华世纪坛」五个大字,碑石背面是中华世纪坛铭文。还有总长约270米的青铜甬道,上面镌刻了从有人类出现到西元2000年的时间纪年。这里是申奥成功后,中国传媒表达的第一个空间。在申奥胜利之后,中央电视台的现场直播就立即切换到了中华世纪坛,那里主持人周涛等站在灯光璀璨、烟花灿烂的高台之上,兴奋地宣布中国节日的到来。当晚,江泽民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参加了北京世纪坛的庆祝盛典,中央电视台现场直播了领导人与民同欢的盛大场面。随后,江泽民等领导人又前往天安门广场与现场几万民众共同联欢,中央电视台及时播发了该报道。《人民日报》相应的描述到,「经过长久的期盼,北京周口店追寻文明的燧火将与奥林匹克的圣火汇合;浓缩千年沧桑的中华世纪坛,再次留载了中华民族史上光辉一页。……今夜属于北京,今夜属于中国。」6在媒介的作用下,由中国领导人直接出面引领的盛大庆典,使中华世纪坛将中国与西方文明、中华民族史、整个北京的城市空间的想象融汇在了一处。

  (二)长安街。号称「神州第一街」的长安街最具北京代表性的建筑和标志,除了最具传统色彩的天安门、中南海新华门、京通运河等,中央电视台、北京饭店、贵宾楼饭店等体现化的建筑也比目皆是。这里既是人们游玩的好去处,也是国家庆典游行阅兵场所。在2003年8月3日晚,这条富含意味的十里长街成为护送徽宝至天坛祈年殿的专线。19点50分,一辆流光溢彩的双层直播车──徽宝运送车从世纪坛出发。世纪坛距离天坛15.4公里。当晚的长安街灯火璀璨、华彩四溢,随着护送徽宝的敞篷车为主体的「移动直播室」的前行,长安街两侧的建筑、环境、欢呼的人群一一进入到摄像机的镜头之中。主持人周涛、朱军也每经过一个地方,特别是经过现代化的建筑如北京商业中心西单文化广场、平面立体交通路口西单路口等之前,也会极力的推介一番。虽然这条古老的长街自明以来就留有皇城禁区的历史血统,但是经过建国后屡次的改造,长安街在灯火的照耀以及现代建筑的映衬下,似乎更强调了中国迎接奥运的现代性准备。嘉宾余秋雨作为一名被邀请的文化学者感慨道:「(我们)一路将现代交付给祖先,这一次将现代交付给世界」。在摄像机的镜头下,以CBD和所谓「新三大建筑」──新国家大剧院、新奥运主会场和新中央电视台为标志的「全球都市」的象征已经出现。「有三千余年建城史的北京,经过改革开放的洗礼,将以崭新的、多姿多彩的面貌进入新世纪,她将以饱满的热情欢迎全世界的健儿和各界朋友,共同参与奥运盛会」7。

  (三)天坛祈年殿。天坛祈年殿这座中国最大的坛庙建筑,三重檐建筑铺有深蓝色的琉璃瓦,层层缩小,呈放射形,顶上冠以巨大的鎏金宝顶。在这个有三层圆形的高大的石台基上,在明清以来一直都进行着帝王的祭天祈谷的神性仪式。交付奥运会会徽的地方也正是在天坛祈年殿。2003年8月3日,洁白的台基、深蓝色的殿顶、柱子、彩画、鎏金宝顶一同构造出富含仪式象征意义的空间。在张艺谋导演的舞台上,将「中国印」这个会徽交付给国际奥会的官员手中,正好是中国人的托付和祈祷的过程仪式。《灯礼》作为第一幕文艺表演,规模宏大的古代宫灯以幽暗的色调以及铺设的场景增强了仪式的神秘性。其间,高潮莫过于中国印的交付。在媒介的注视下,吴邦国和维尔布鲁根打开紫檀盒,取出一方由和田玉精雕而成、晶莹剔透的中国「印章」──「北京奥运会会徽徽宝」,饱蘸红色印泥,和着中国人的灵与血8,在中国宣纸上郑重地盖下印记。《中国青年报》认为,「中国印──这是十三亿中国人民向全世界的承诺。盖下这印记,就意味着用我们中国最庄重、最神圣的礼仪,再次向全世界庄严承诺」9。最后,由演员演出的运动员、儿童、老人、自行车队伍等的庞大阵容在《东方的脚步》、《四海的欢腾》、《古都的脉动》、《北京的激情》等演出章节中悉数登场,配合天坛神庙的空间交织出狂欢的景象。正是在这个祭坛,配合最现代的声、光、电的媒介作用下,将装扮怪异的红衣人、掉了车链的自行车运动员、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老年夫妇、天真烂漫的儿童等都送上了前往遥远时空的急行道路之上。

  很明显,中华世纪坛作为迎接千禧年的现代标志,天坛祈年殿作为古老的祈神场所,由充满光电的长安街接连了起来。中国媒介构造了包含中华世纪坛、长安街、天坛祈年殿为代表的立体空间,我们内置在围绕着奥运会庆典的空间之中。这个立体性的空间就是表征了面向现代的「中国」国族整体,各种报道紧紧围绕着「中华」、「民族」、「血脉」等进行。北京这个具有首都血统的地方作为一个整体统一的「中国」──包括了中国五十六个民族以及港澳台、海外侨胞的文化和物质载体凸现了出来。在那里,内中具有矛盾的五十六个民族、港澳台及其海外侨胞是一个统一的整体。媒介一再宣传申奥成功是民族主义的胜利,象征中国共产党为首的中国击败西方帝国主义对中国申奥的层层阻挠,狠狠地打击了欧美列强嚣张的气焰,也标志中华民族大一统是很有前途和光辉希望的(香港澳门对祖国申办奥运会的支援可以体现出来)。这种化约和本质化的叙述,显然忘却了台港澳与大陆的意识形态、生活制度的对立,更忽略了台湾与大陆分裂的现实。同时,北京紫禁城以城门10最具代表性,巨大沉重、布满铁钉的城门一直以来隔绝着皇室与平民、中国与世界的交流和沟通,起到了严密的封闭作用。在张艺谋片子的开头,它被屡屡的开启着。一方面,它向世界敞开;另一方面,它为了世界而敞开。中国的国族想象被有机地置于国家/世界两者所支撑起的空间之中,即使两者之内和之间有着许多的矛盾与悖论。北京既是个人的故事,又是集体的神话。波伦鲍姆(Judy Polumbaum)认为,「奥运会是个集中的舞台,通过先进的科技,让不同地区和国家交流人力、物力、资源、形象和资讯。在地方的意义上,北京从上海抢回优势;在国家的意义上,中国增强了自我认知,提高它投射到世界的身份;在国际的意义上,则象征了中国在全球权力关系中往上爬」11。一个「新新中国」的时代业已到来,新的民族想象正在形成,中国需要世界,世界也需要中国12。

三 再次印证:一份自我催逼的新奥运时间表

  在各类媒体的报道中,奥运会有关的设施建设的篇幅占据着很大的比重。北京古城的抢救性保护、对北京大型储煤场等的环境治理、交通建设、其他建设始终是媒体诉诸的焦点。各类场馆的进度报道一应俱全。其中,「水立方」之称的国家游泳中心以及「鸟巢」之称的国家体育场成为其中关注重点。在北京奥林匹克运动会组织委员会的官方网站上,奥运会会馆的建设被专门单独列出。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即「星罗棋布而风格独特的体育场馆,将成为新世纪北京建设国际大都市的崭新风景」13。

  国家体育场「鸟巢」方案主要由2001年普利茨克奖获得者瑞士建筑师赫尔佐格和德梅隆设计,中国的媒体对此基本一致叫好14。媒体上在展示其华丽的模型和动画造型之后,认为该建筑是除了现代的可靠技术成就的结果,还是一项体现中国文化的展示载体。这个巨型体育场的外观如同树枝织成的鸟巢,其灰色矿质般的钢网以透明的膜材料覆盖,其中包含着一个土红色的碗状体育场看台,恰似北京故宫青灰色的城墙内矗立着红墙垒筑的宏大宫殿,饱含东方式的含蓄美。德梅隆在媒体上宣称,国家体育场是「其他中国建筑上的东西,比如菱花隔断、有着冰花纹的中国瓷器。它又像是一个容器,包容着巨大的人群,这些都是中国的文化」,「外部广场我们以中国的十二生肖为标志作出十二个分区,这样观众就可以拿着标有「龙」或者「虎」的票,寻找自己的入口」15,这里必将诞生最好的运动成绩。这种建筑外包装为国外设计师设计、现代的玻璃、钢筋构造,里面包含了一种属于中国的文化形式,极为重要的再现了上述的中国/世界的二元空间。但是这种寓言性的建筑象征更多的却是表现了中国和世界的双重想象,鸟巢外面的盖子是真正的诉求物件,这极其认真地宣告了自己的时间表──走向现代世界。

  不仅如此,这种建设显得过于着急,具有追赶工期的意味,〈国家体育场工程基础桩5月10日前完成〉、〈青岛奥帆赛基地工程建设进展顺利〉、〈2004年:北京奥运场馆建设整体进入开工建设高潮〉16等向我们见证了感受。这样的建设及其速度显示了人们在时间上的紧迫感,中国走向世界、对现代性的追求时不我待,只能快马加鞭。这种着急着急得有些幽默,很多场馆在没有征求奥会专家意见之前就匆匆上马,有一个场地在施工完成后才发现跑道的方向完全错误,不得不拆掉重来(奥会执委丹尼斯·奥斯瓦尔德视察北京时提到的问题)。造成的损失可以不计,但这种行动和决心是非常必要的。

  在与雅典的对照中,北京取得了优势。「在雅典得到本届奥运会主办权后成立的组委会中,居然没有一名成员来自之前的申办委员会!组委会成员对于之前的工作一无所知,所有的工作都要从头开始。于是我们看到,在一年之后,组委会的工作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现在,离奥运开幕只有短短的四个月时间,奥运场馆还有一半没有竣工!」,不可思议的是,雅典经常停电。在北京,离北京奥运会还有四年,已经有场馆接近竣工,让北京办今年的奥运会恐怕都来得及。其实,同北京一样,雅典作为历史古城,遗迹众多,奥运场馆的建设因为要破坏或迁移一些古迹,多次遭到了市政府官员和遗产保护部门的反对。况且,时间的延迟,并不等于工作不能在最后一刻圆满完成。而这种情况却成了北京沾沾自喜的由头,大国对小国的骄傲、向现代性社会的速度的自豪溢于言表──「雅典 太慢了!北京 太快了!」17。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由中国/世界架构起的空间应被置于时间的主轴上加以考虑,中国的前行之轮被紧紧的束缚在设定好的时间之链上。关于奥运会的时间叙事被相应的置于一个更庞大、宏观的历史叙事之中。从过去的历史来看,本次申奥成功是对历史耻辱的洗刷。93年,这个与雨果名著同名的年份,在中国媒体那里有着许多的伤痕记忆。1993年,经历了80年代末的创伤和十多年的改革开放后,北京代表中国提出了举办2000年奥运会的申请,这是新中国第一次提出申办奥运会,这是对世界的一声呼唤。由于媒体的大力宣传,中国每一个国民基本认为申办此届奥运会十拿九稳,但在前两轮投票大胜之后,走到蒙特卡洛的最后一刻,这个世界大家庭的盛会以两票的差距戏剧性的与我们擦肩而过。之后,中国媒体在指责美国干涉人权,粗暴践踏奥林匹克原则的同时,《人民日报》在1993年9月24日头版发表社论〈坚定不移地走向世界〉,用奥林匹克精髓「参与比取胜更重要」来慰藉自己的创伤,并重新将焦点放回到国内,指出「最重要的是自己要有志气,首先把国内的事情办好」。

  当中国经历了八年漫长等待才迎来胜利之后,几乎所有媒体的评论定下了相当一致的调子,此前的沮丧、失望和痛苦一扫而空。这是中国领导人邓小平愿望的实现18。「正是他的坚定不移地实现改革开放、坚定不移地走向世界的雄韬伟略,引领中国实现了一次又一次的经济腾飞和民族振兴」。1993年之后八年时间,对于中国来说,所有的一切成就和壮举都是国人在领袖的激励下以及对奥运情结的期待而创造的。《人民日报》的为北京喝彩〉中一连用了无数个「八年」字样表达了这种情感,八年的环城快速路、立交桥、高速公路、交通基础建设、以及移动电话、家用电脑、人均住房、环境绿化、国民生产总值,直至到对1997年亚洲危机和1998年特大洪水的度过,历数了中国为了奥运所做的事情。这八年都是为了奥运所准备的八年。比八年更具纵深的时间同时也被设定,八年引申出更为宏大的叙事。早在现代奥运会诞生时,中国就与她发生了联系。奥运会就像一位历史的见证人,目睹了一百多年来中国所发生的惊人巨变。通过奥运会,中国近代的屈辱史、现代中国的成功史历历在目。从「东亚病夫」的头衔,到奥运会在中国的冷遇──「当现代奥运会的第一份请贴送至清朝政府手中时,昏庸的清朝大臣竟不知是何物而束之高阁」19,直至1932年刘长春「单刀赴会」洛杉矶,被讥笑为「小中国人」,以及后来的解放前的奥运历史都在媒体的渲染下惨不忍睹。自新中国成立之后尤其是1984年后,媒体普遍认为,国家的巨变和社会的进步为体育不断注入发展的活力,而中国参加近五届奥运会的成绩,正是中国综合国力日益强盛的反映。「无法突破奥运金牌『零』的记录;今天,跃入世界三强。过去,政府不知奥运为何物;现在,北京第二次申办奥运就取得成功。奥运会,见证了中华民族从『东亚病夫』到东方巨人的迅速崛起,见证了中国从贫穷落后到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惊人巨变」20。

  这种宏大的叙事方式无疑涵盖了对「现代」时间的共同理解和构造。大世纪、千禧年、现代性是媒体报道的意指方向,单向线性式的社会进化论思维模式就是其实质所在。这不仅包含了对时间的记忆,更包含了对时间的矫正。奥运会的报道既是一出关于追求奥运、世界的分时段话剧,更是一件力图将奥运会的成功申办转喻为新中国缩影的宣传品。正因为此,各个媒体的宣传上,「更高、更快、更强」成为了最频繁的宣传语。在走进大世纪、迎接千禧年、追求现代性的时间之路上,经济、、运动、身体等中国社会的各个方面依从于这种叙事。   

四 正在进行中的新奥运神话

  在社会中,运动与大众传媒从来就有着割舍不开的密切关系,奥运会作为现代体育的最高级别会事,与大众传媒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造就了上的一次「媒介事件」。奥运会制造的不仅仅是表面浮现的财富,而是这一巨大的产业同时也一刻不停地依赖上述的空间时间框架建构着一系列极其诱人的意识形态,通过「体育」实现对「中国人」的想象和规训。通过北京奥申委和媒介之间的合作,整个申奥事件的表现带着仪式性的崇敬,所用语气表达出神圣和敬畏。在申奥过程中塑造了一个个英雄人物──许海峰、李宁、郎平、李小双、邓亚萍、王军霞……一个个优秀运动员前赴后继,顽强拼搏,赢得世界性的荣誉,他们代表了新一代的中国人。

  这样塑造出来的「中国人」与传统中国社会的国人有许多的不同。中国传统体育文化是指由中国几千年文明史演化而成的,以个体农业为基础,以宗法家庭为背景,以儒家思想为核心的体育文化,崇尚平和的体育精神。西方体育文化是指源于古希腊、罗马的西欧文化,它是经过文艺复兴和产业革命,在生产、市场经济的条件下,以竞技运动专案竞赛为特征的一种体育文化。在新中国成立以后的一段时间里,竞技体育长期以来也不受重视,倒是大力提倡整齐划一的广播体操,这与计划经济模式下的整个意识形态有关,视竞技体育如拳击、足球等为野蛮的个人主义的东西,整齐划一的广播体操不仅成为最普及的群众健身运动,而且也成为集体主义的象征。自改革开放以后,中国开始接纳世界,并渴望与世界拥抱,体育上的奥运战略就是这种开放心态的体现,竞技体育也相应的得以解冻并提倡,奥运冠军因为『为国争光』而获得高额奖金,在很多场合受到民族英雄般的礼遇,甚至成了每年一度在中国收视最高的春节联欢晚会中的重头戏。21

  因此,一方面,媒体对2008奥运会相关的报道映证了依然有效的意识形态国家机器──体育,此时似乎成了表达民族主义情绪的『天然』媒体;另一方面,媒体也表达了对他者世界的狂热诉求,凸现了资本和娱乐的狂欢。这种书写实则呈现出了传统文化/现代化、民族风格/世界想象之间的奇异结合。北京及其文化形象的传统性、独特性,一方面越来越倾向于一种文化怀旧式的认同书写,这种北京形象带有浓厚的国家和民族的想象,另一方面却被作为民族文化批判的一部分。这种结合还蕴涵了一种线性的时间进化观,使我们必须面向具有现代性意义的未来。媒体在这种意义上通过奥运会这种体育盛会塑造了「新北京 新奥运」的想象,以及对「中国人」形象的重新定位和自我认同。这成为中国和世界变化的一个象征,中国将「新奥运」标志性地提升为正在进行中的新意识形态。

  按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的理论而言,民族国家(nationhood)是以一个文化显现的体系而存在,民族国家仰赖的是一种想象的共同体(imagined communities)的身份。想象的共同体是为了集体身份的建构,透过具体的文字和语言形成的叙事,传达至散布的社群,再经过一定时日的累积和不断的传递,便形成一种文化身份的认同。同时,民族国家本质上又是一种现代的想象模式,源于人类意识在步入现代性过程中的一次深刻转变22。这种现代民族的框架在一定程度上符合中国新意识形态的形式。中国申办2008年世界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宣传来看,民族主义在其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同时又引导着中国走向世界、接纳世界。这个时候,中国呈现出了最为传统古老的文明,同时又体现了最现代的景观,就好像张艺谋的宣传片那样总是被明显的分为两段:古老和现代。中国既展示了自己和躯体,又被他者窥探;既对自己的文化抱以自豪的心态,同时又极力渴望超越;中国人在国族意识的包围下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同时又在商业资本支配的欲望下进行着狂欢。

  但是,在部分的承认安德森的理论对中国的适用性后,这里仍然有一些质疑。是否文化的合理性就能够涵盖所有行为行动的合理性?或者意识的合理性问题就能够遮蔽、掩盖其他问题?想象的共同体是否可以直接放置在中国新意识形态之下进行平行的挪用?旅法作家高行健获诺贝尔文学奖之时,按合理的思维应该是对国人诺贝尔情结的一次巨大满足,但是事与愿违的是国内充斥的多是对此的否定之声,认为高行健不是纯粹的中国人,不能代表中国,或者认为诺贝尔奖从来与脱不了关系,中国的诺贝尔情结可以休矣,很少有人从文学的角度评价作品,或者很少诺贝尔奖是针对个体作家的荣誉,而非整个国家。这种情况的出现在我看来也正是新意识形态使然的23。

  对于奥运会,中国有着很好的开脱理由,因为奥运会对获胜运动员的颁奖必须升国旗奏国歌,绝对不会有一个没有国籍的运动员参赛。虽然台北也参赛,但必须在前面冠上「中国」的大名,否则中华人民共和国绝对不肯。奥运会对于参与国来说,其政治的、经济的、外交的甚至军事的象征意义远远比体育运动本身要重要得多。我们国家多年来的奥运战略之所以能持之以恒地得到资金、政策的大力支持,主要的原因也正在于此,「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五星红旗升起在赛场上,雄壮的国歌响起,运动健儿流下了激动的热泪」、「扬我国威,壮我中华志气」之类的陈诉是当我国运动员夺冠拿金牌时的标准的解说词。这样,中国媒介把奥运会为代表的体育是描述成「中国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华民族的宝贵精神财富,是全国各个行业、各条战线的同志们都要大力发扬振兴中华、为国争光的爱国主义精神;大力发扬顽强拼搏、争创一流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勇于创新·力攀高峰,同心同德地把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事业不断推向前进」, 把中国体育运动员在奥运会和各种国际和地区赛事上的行为上升到爱国、爱民族高度24。

  两相比较来看,新意识形态从本质上而言仍然是由国家掌控、充分突出现代民族性特征的意识形态,新意识形态仍然是中国和其自身想象关系的再现。在此,李欧梵很敏锐地指出了中国现代性是未完成的现代性,其中功利性因素与民族主义互相纠缠,「在中国作家营造他们自己的现代想象的过程中,他们对西方异域风的热烈拥抱倒把西方文化本身置换成了『他者』。在他们对现代性的探求中,这个置换过程是非常关键的,因为这种探求是基于他们作为中国人的对自身身份的充分信心;实际上,在他们看来,现代性就是为民族主义服务的」25。在这里,「迷信将来」与对未来的短视、现代眼界与对旧物的执着又以复杂的方式纠结在一起,奥运会的到来成为了民族主义的一场盛宴,奥运会成为民族主义想象下的奥运会,内在的精髓精神(即使有「人文奥运」的口号)依然没有得到真正发掘。中国的奥运会情结最终只是中国的世界强国梦想的一种替代性实现的神话。

  在古希腊举办的奥运会,其基本政治结构为城邦,当时民族国家的模式尚未出现。作为城邦举办的奥运会与现代深受民族国家以及商业资本冲击的奥运会有着非常不同的实质内容。城邦奥运会从本质上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人文奥运,它教导人们去认识人自身,特别是对人的「身体美」的崇敬和信仰,它超脱了世俗的事务和纷争,表现了人类在精神上的追求和超越。有了这样的崇高理想,一旦奥运会举行,希腊各个城邦之间的战争必须立即停止,以便使运动员专心致志的发扬公平竞争的精神,这一点才是真正的奥林匹克精神。以此观之,奥运会是否必须与国家紧密相连?北京作为首都是否是天经地义的举办城市26?新意识形态下的奥运会到底能够承载多少奥林匹克的精神呢?

  注释

  1 http:// ent.sina.com.cn
  2 居伊·德波:〈景象的社会〉,引自《文化研究》第3辑,天津社会出版社,2002年版,第59页。
  3 达扬、卡茨:《媒介事件:历史的现场直播》,麻争旗译,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0年版,第1页。  
  4 同上,第9页。
  5 参见Louis Althusser, "Ideology and Ideological State Apparatuses", in Lenin and Philosophy and Other Essay, New York and London, Monthly Review Press,1971。  
  6 《人民日报》,2001年07月14日,第一版,〈首都各界欢庆北京申办2008年奥运会成功〉。  
  7 http://www.beijing-2008.org ; 
  8 这种印章中的灵与血在张艺谋当天的宣传片中表现得淋漓尽致,金石、书法、老人、女孩、儿童、亲情、友情等元素表现了对中国印的想象和寄托,中国印代表的是中国的灵与血。  
  9 《中国青年报》,2003年8月4日,第一版,〈北京奥运会会徽诞生 「中国印·舞动的北京」翩然出世〉。  
  10 关于北京的城门,有「内九外七皇城四」的说法,说的是这座古城的三套周边封闭系统。
  11 引自李金铨:〈中国媒介的全球化和民族性:话语、市场、科技以及意识形态〉,《二十一世纪》,2002,12,第74期。  
  12 参见张颐武:〈「国都」与「全球都市」──双重想象的混杂〉,来自「北京:都市想象与文化记忆」国际学术研讨会。  
  13 《人民日报》,2001年07月14日,第二版,〈为了跨世纪的梦想──北京申办2008年奥运会纪实〉。
  14 关于建筑本身的质疑性报道很少。南方周末于2004年3月15日刊登了〈「鸟巢」拷贝「救生圈」?〉,报道刊登了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彭培根教授的关于建筑模仿的诘难,但这些质疑随即受到了辩护。在这场并不势均力敌的争斗中,彭培根教授的质疑注定不能起到甚么作用,质疑如果有的话也只能是边缘性的新闻,这也使近期「鸟巢」的停工成为了突发事件。此类事件也出现在「中国印」的网评上。除了极个别的网友评论说「简洁,明亮,运动,韵味。很美!」之外,其他皆为典型的「网骂」语言,如:「一个字:丑/两个字:真丑/三个字:非常丑/四个字:真他妈丑」;「第一感觉──难受,第二感觉──特难受,第三感觉──太难受。为何?东亚病夫在跳舞」;「难道北京的形象代表就是甲骨文吗??这标志像块石碑,让人想到腐朽、落后、封闭」;「人型太弱,一点力气都没有,腿都软了,像个太监见了主子」;「太没有时代感了!!!!!!!!!」;「有点像一位害了软骨病的『文人』或『京人』」;「会徽给人的感觉好像一个人在封闭的洞里习武」;「真是没水平,吾怎么看都像是龟头呀!!」……这样的评论让正统新闻记者大吃一惊,杭州《都市快报》一编辑主任立马展开反击。见人民网强国。  
  15 新华网,2004年4月2日,〈这里必将诞生最好的运动成绩──「鸟巢」设计师访谈〉。  
  16 http://www.beijing-2008.org
  17 《体坛周报》,2004年4月14日,〈国际奥会执委:雅典 太慢了!北京 太快了!〉。
  18 《人民日报》,2001年7月14日,〈小平的愿望实现了〉。
  19 《人民日报》,1993年9月24日,〈我们告诉世界──北京不说再见〉。
  20 东方网,2001年7月16日,〈百年巨变──从奥运视角看中国〉。  
  21 参见魏鹏举:〈体育的剩余价值──一个文化研究的典型个案〉,http://www.culstudies.com
  22 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想象的共同体》,吴睿人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
  23 与此类似的是,国家体育总局在近期的动用奥运资金事件中的辩护正是这种「为国争光」的大叙事。  
  24 参见魏鹏举:〈体育的剩余价值──一个文化研究的典型个案〉。  
  25 李欧梵:《上海摩登》,毛尖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323页。
  26 奥运会历史上有城市和国家分开处理以及非首都城市举办的先例,如洛杉机、亚特兰大、巴赛隆纳奥运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