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本《女科济阴要语万金方》研究——兼论与《坤元是保》的关系

【摘要】  中医药抄本是中医的重要载体形式，其中家族性抄本更具有鲜明的传承特色。郑氏女科抄本就是这样一类特色的抄本系统，其中代表是《女科济阴要语万金方》与《坤元是保》。本文着重分析《女科济阴要语万金方》的成书年代及主要内容，并与《坤元是保》一书进行比较，认为《女科济阴要语万金方》是摘录《坤元是保》部分原文，辅以守恒按语，重新编撰而成。

【关键词】  郑氏女科 女科济阴要语万金方 坤元是保 沙本 中医文献

中医药抄本是中医文献的重要载体形式，是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历代医家留给后人的宝贵财富。其中通过口述笔录并逐代予以充实的家族性抄本，更具有鲜明的传承特色。郑氏女科是江苏昆山世医，始于南宋，以抄本作为载体，传承二十九世[1]，绵延八百年，至今薪火不息，在中医药家族抄本中独树一帜。

　　笔者以《全国中医图书联合目录》(1991年版)[2]及《医籍大辞典》[3]著录的数据为线索，结合实地调研，确定目前国内各大图书馆馆藏郑氏女科抄本有19种，38部。其中《女科济阴要语万金方》[4]与《坤元是保》[5]二书是郑氏女科抄本中代表性的著作。

　　《女科济阴要语万金方》 又名《济阴要语》，该著作现有3部副本，中国中医院馆藏两部，上海中医药大学馆藏一部。经仔细核对，3部抄本的正文内容完全相同，应该是据同本抄录而成。值得指出的是，中国中医科学院馆藏的抄本，其中一部是清代名医徐大椿的手抄本。

　　《女科济阴要语万金方》的主要内容

　　《女科济阴要语万金方》全书分为上下两卷，上卷卷前有二序。上卷将女科疾病类分为“治经水”、

　　“治胎前”、“治产后”、“治杂症”四门，在每门中逐条阐述各种病症及治则治法、处方用药。处方有时直接给出方名，如“经水参前调经饮”;有时以字号代之，如“以并号治之”。同时，在上卷正文中还附11首方剂。下卷为“万金方”，卷首有“守恒云”代序，共载方150首，经比较是把上卷出现的方剂集中按字号编排而成，如“倍字号四物汤、良字号四君子汤”等等。这些字号没有明显的，有些就是数字，如“二四号八物汤”、“四字号四乌汤”，推测应该是家传的秘号。下卷的体例是目录列字号方名，正文逐条阐述每首方名、方歌、适应症和方药组成。尤其是方歌琅琅上口，很有特色，如“并号理经汤”方后载：“歌曰：血虚血少过期行，四物参芪术橘升，淡色来时主痰治，芎归需与二陈并。”下卷篇末另附“妇科痘症治括”和“妇科治括”两篇。

　　以“治经水”为例，书中共列25条原文：有专言医理者，如“调经之道，贵乎抑其气以行其血”;有阐

　　发病症处方者，如“女人经水不止，如右尺按之空虚，是气血俱脱……药用升阳举陷汤，以补命门之虚脱”。另有6条妊娠病原文穿插其中。比较三部抄本，发现这6条原文在“治经水”篇中出现的位置完全相同，进一步证实现存抄本是据同一底本抄录而成。

　　《女科济阴要语万金方》的成书年代及流传过程

　　关于抄本的成书年代，书中正文不时出现“守恒云”的按语。“守恒”即郑守恒，是郑氏后裔之一。通过研究抄本内容，笔者发现三个重要线索：第一、在下卷“美字号清金退热饮”方药后载：“守恒云，吾吴戴叔宝室，患劳怯病，求郑育治之。”(郑育，郑文康次子，明中叶人，约生活在1440～1500年左右，见《文学郑伯昌墓在高巷朱谨表》[6])古人一般称平辈多呼其字，称晚辈才直呼其名，既然郑守恒直呼“郑育”，守恒应是郑育的叔伯辈;第二、在另方“大防风汤”后，守恒有“甲辰年患痢……后半年方愈，不识其为痢风也，一日偶见是方，始知之”的按语，查明代甲辰年为1424年。(图1)第三、“守恒”按语中还提到一位医家“陈光远”的事迹，查《苏州府志》[7]，陈光远，明中叶名医，擅治痘疾，不近女色。综合以上三点，可以判定，郑守恒为明中叶人，该著作的成书年代为十五世纪上半叶。

　　图1：《女科济阴要语万金方》相关书影

　　关于该书的流传过程，上海中医药大学馆藏本“序”前有“录郑氏妇科济阴要语万金方序”，文后有“济阴要语原序终”字样。经比较三部抄本的“序”内容完全相同，落款皆为“隆兴三年菊月郑春敷题”。同时，“又序”载：“余得荥阳公秘书一卷，名万金方，是传家至宝……咸淳元年(1265)腊月太监局兼翰林院提举郑仲饶记。”因此该书的初步流传过程为：郑氏家传(郑春敷)—荥阳公—郑仲饶。

　　《女科济阴要语万金方》与《坤元是保》二书的关系

　　《坤元是保》抄本一册，分上、下两卷。该著作副本数最多，皆有序跋，目前发现馆藏10部，分别在北京、上海、天津、南京、苏州等地图书馆。其中，除中国中医科学院和上海图书馆、上海中医药大学各馆藏一部清抄本外，其他均为民国抄本。对照五地馆藏的10部抄本，其主体内容除个别字外基本一致，应是据同本抄录而成。

　　《坤元是保》上卷包括诊脉图说，经候脉、崩漏脉等八种妇科脉象和调经、胎前、产症、产后、杂症五大类病症治法;下卷列“丁仙现绛都春”一百方(图2)。另下卷后附《坤元是保》续集，载方120首，以五言律诗编排，押淳韵格。上卷字号和下卷方药具有对应关系。如《坤元是保》上卷“调经”篇有“经水不止……并用和号则命门之虚脱补矣”。查下卷“和号”条目下载有“升阳举经汤”方药组成和适应症，其中方后载“升浮血气补命门下脱之圣药”，与上卷遥相呼应。

　　马继兴先生认为，《坤元是保》即《女科济阴要语万金方》。[8]笔者根据郑氏家谱、现存抄本的序跋和抄本的正文内容，经过比较研究，发现二书有以下不同之处。

　　图2：《坤元是保》书影

　　第一、《坤元是保》内容更加丰富，下卷和续集共载方220首，多于《女科济阴要语万金方》的161首(包括上卷的附方)，同时，《坤元是保》上卷另载“诊脉图说”和“经候脉”等篇。

　　第二、《坤元是保》的方剂以绛都春的词牌为方剂代号，而《女科济阴要语万金方》是以字号为方剂代号，并且字号没有。

　　第三、《女科济阴要语万金方》下卷所载“万金方”中穿插大量“守恒云”的按语，多是作者对家传方药的临证心得，如“保字号保生平胃汤”后有“守恒云：此方常用不甚见效，因以任号代之，妙不可言。”该书上卷“治经水”、“治胎前”、“治产后”、“治杂症”四门共计167条原文，经与《坤元是保》上卷“调经”、“胎前”、“产症”、“产后”、“杂症”原文逐条核对比较，发现其中141条原文除个别字有差别外完全相同，区别只是《坤元是保》原文讲到处方时全部以“某号”代之，而《女科济阴要语万金方》或直接写出方名，或称“某字号”。如《坤元是保》“调经”载：“经行过四五日，腹中绵绵走痛者，血行气滞未尽行也，服瑞号。”查下卷“瑞号”为“八物调中汤”。而《女科济阴要语万金方》“治经水”有“女人经行过四五日、腹中绵绵走痛者，此血行而气滞未尽行也，用八物调中汤”。另外《坤元是保》的原文多是首尾相接，而《女科济阴要语万金方》则梳理很清，每条原文前必有“女人”或“妇人”二字。

　　第四、再以《女科济阴要语万金方》“治经水”为例，该门共列25条原文，经与《坤元是保》“调经”篇仔细核对，其中21条原文相同，不相同的4条，其中之一曰：“调经贵乎抑气，昔有名手但知补血，不知抑气，经水竟未得调，后延予诊视，下抑气药，其效如神，乃知家传秘书，真妙不容言。”从行文语气与下卷的“守恒云”非常一致。俞樾《古书疑义举例》第五十八例即有“以旁记字入正文例”，因此判断，与《坤元是保》不同的4条原文应该是“守恒”的按语被后世子孙抄录时误入正文的结果。

　　第五、把两书所载方剂进行比较，可知《女科济阴要语万金方》正文所载161首方剂，是在《坤元是保》下卷100首方剂基础上补充而成。两者方剂编排顺序和字号虽然完全不同，但是《女科济阴要语万金方》把《坤元是保》所载方药的适应症继承下来，而且多有发挥。如《坤元是保》下卷“又号清金退热散”后有“治虚火上炎，咳嗽发热，虚弱、经闭、痨瘵”。而相应条文，《女科济阴要语万金方》作“治妇女虚火上炎，咳嗽发热，虚弱、月事不行、痨瘵等症。男子亦治”。

　　同时，《女科济阴要语万金方》补充的61方，根据文后“守恒云”的按语，多是著者临证心得或经验积累，如“肖字号消渴方”后载：“守恒云，余往年犯渴症，诸药不效，在苏求王惟容治之，彼以此方服八贴颇效，予意天花粉消渴圣药也，每帖必加一大撮，再四则而病尽去，后以此方治人，无不效者。”从守恒的按语，可以了解到“消渴方”的基础方是王惟容的经验方，而郑守恒根据临证经验加入大剂量“天花粉”遂成此方，而且临床疗效非常好——“无不效”。

　　综合以上五方面的分析，可以得出如下结论：《女科济阴要语万金方》和《坤元是保》都是郑氏女科家传方书，二者内容有同源性，是据同一底本抄录而成。《女科济阴要语万金方》应是郑守恒将《坤元是保》上卷原文中“调经”、“胎前”、“产症”、“产后”、“杂症”五个部分，重新梳理，并将涉及的方药加以精心编排，辅以“守恒云”的按语，补充临证经验处方整理编撰而成。

【】
  　　1 马一平.昆山郑氏妇科二十九代世医考[J].中华医史杂志,2000,302):76～81.

　　2 薛清录.全国中医图书联合目录[M].北京:中医古籍出版社,1991.

　　3 裘沛然.医籍大辞典[M].上海:上海技术出版社,2002.

　　4 宋·郑春敷辑编.女科济阴要语万金方[M].清抄本.

　　5 宋·薛轩著.坤元是保[M].清抄本.

　　6 清·潘道根辑.文学郑伯昌墓在高巷朱谨表.昆山先贤家冢考[M].清同治十年抄本.

　　7 明·李明皖修辑.苏州府志[M].清光绪八年刻本.

　　8 马继兴.中医文献学[M].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90.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