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网络中的企业竞争行为与能力分析

[关键词]　竞争行为　约束
[论文摘要]长期以来，各种战略理论在解释的竞争行为时都是将企业作为一个自主的和单独行动的元素进行分析的，忽略了企业在社会网络中的竞争行为演化。文章分析了社会网络框架对企业的竞争行为与竞争能力的影响：在短期内，网络一方面会提升企业的异质能力，引发其竞争行为动机。另一方面企业竞争行为动机受到三种网络机制的约束；在长期内，企业的长期竞争能力受到网络多种效应的损害，值得引起企业的注意。
传统的战略理论与资源基础理论都隐含地假设企业在追逐竞争优势时是自主的和单独行动的、在通过购买或制造获取资源，这些假设忽略了一种重要的获取资源的手段：企业网络形式，因此难以解释企业的合作竞争优势和某些非因素行为。社会网络理论由此对这些理论提出了质疑，指出企业的竞争优势源于其嵌入的外部社会网络。可以通过考察其所嵌入的关系网络更好的理解企业的行为和业绩差异(RanjayGulati，NitinNohria，AkbarZaheer)。在社会网络理论的推动下，许多学者参与到企业网络研究中，但当前的网络理论大都从社会资本的角度讨论社会网络的利益，对于企业网络如何影响企业的短期竞争行为并进而对企业的长期竞争能力形成约束讨论不足。本文所讨论的正是企业网络结构对企业的短期行为约束与长期能力约束。
一、企业网络内的竞争行为
1．主动竞争行为涵义
普通意义的竞争行为指企业的主动行动和对行动做出的反应竞争行为，包括合作或无威胁行动、威胁行动、防御行动。波特指出，产业基础结构、企业之间竞争和相互作用的、多重竞争领域、个别竞争者的特定情况、竞争企业之间的信息流的性质等因素，都影响着企业的竞争行为。竞争行为在具体内容上包括价格行为、进入或退出市场的行为，还包括一些更高层次的战略行为，如GaryHamel指出的产业革命、改变行为规则和重构产业价值链。竞争行为在正常市场范围内往往易于区别，但在网络内则显得隐蔽，由于网络的特征与约束力量，企业行为更多的以合作为导向。本文以一个前提假设为基础分析来网络内企业竞争行为：Caves和Porter(1997)提出拥有异质资源的企业竞争行为会加强。在这里主要讨论市场中的主动竞争行为在网络环境中的演化．需要对它和机会主义行为加以区别：企业的主动竞争行为以其异质能力基础，以企业战略为指导；企业的机会主义行为则涉及道德风险和专用性投资，是企业对合作者发起的。
2．网络结构对企业行为的影响
现有的理论文献对网络的结构特征还没有形成一致观点。本文在现有文献的基础上指出主要有三种网络特征对企业的网络竞争行为产生诱因：网络中心度、网络密度、结构等价特征。
(1)网络中心度。Wsuserman&Faust(1994)指出，网络中心度是指个体行动者在网络中的位置，是行动者由于参与到众多的重要联结中而在网络中占据一个重要战略位置的程度IsJ。中心度高的企业在网络中占有显著优势：大量的外部联结使企业在信息的数量、质量、时间上占有优势；在资产、技术的流动中占有优势；并且被认为是有威望的行动者(Brass&Burkhardt．1992)引。
高中心度的企业在网络资源的流动中所享有的不对称利益，成为其竞争行为的诱因。中心企业由于在资源的获得方面具有优势，对信息流、资产流的流向与流量形成一定的控制力，其行动策略集和战略实施能力得以提升。对企业最新动态的了解和行业供应商、顾客、竞争对手、替代品、互补品等利益群体的动态信息的掌握，都会促使企业产生竞争行为动机。中心度低的企业对来自中心企业的主动竞争行为做出反应所需的资源和信息相对匮乏，并且由于中心企业在网络中有正式或非正式的权力和威望，因此中心度低的企业通常很难对前者发起的竞争行为做出反应。要做出反应代价也很昂贵。
(2)网络密度。网络密度指网络中的成员相互联系的程度，联系越多密度越大。网络密度表现为网络的封闭性与开放性(Gnyawali，DeviR．Madhavan，Ravindranath)。Granovetter最先运用联结力量的概念描述个体成员组成的关系网络的紧密和疏远程度，他运用四个维度——互动的频率、感情力量、亲密程度和互惠交换将联结分为两种：强联结和弱联结，前者主要产生于社会经济特征相似的社会群体中，有高相似度的个体其所了解事物和经历的事件是类似的，因此存在的区域网络密度高，后者存在的区域网络密度低。Coleman指出当一个网络中的成员两两存在联系时，网络是闭合的，此时系统中的企业依赖于强联结，任何信息和资源都有可能以最短的路程直接流向网络中的任何一点，企业往往因此获得冗余度很高的信息。
由于资源和信息的高度相似，企业发起主动竞争的可能性很低，同时得到其它成员反应的可能增加。在一个闭合系统中，强联结的存在有利于培养高度的信任，声誉机制也可以充分发挥作用，这些因素都抑制了企业产生主动竞争行为的企图。
Burt在1992年提出的结构空洞概念指出了一种网络位置收益，当一个企业所联结的另外两个企业相互没有直接联结时，企业占据着结构空洞位置。由于相互之间联系密切的企业往往会产生冗余信息。因此当一个企业的合作伙伴之间存在结构空洞时，意味着企业有机会获得两种不同的信息流，通过跨越结构空洞，信息冗余度降低，企业可由此获得信息利益。企业由于更好的控制了信息的流动，形成相对控制优势。
因此企业在网络中的竞争优势不在关系稠密区域之中。而在关系稠密区域的缝隙之中。结构空洞描述了另一种形式的社会资本：在一个开放的网络中。企业之间没有联结或只限于弱联结，因此机会主义行为难以防范，掌握了结构空洞的企业会充分利用随之而来的信息和控制利益，发起竞争性行动。
(3)网络结构等价特征。企业网络的结构等价指出，当个体在网络中拥有相似的关系模式时，处于结构等价状态。结构等价的个体由于其网络位置的相似，在网络中获取相似的信息，分享相同的价值理念、思维模式，因此行为趋于一致。
结构等价的企业认识到由于其资源、信息相似，导致其战略行为的相互依赖，在竞争中会努力避免直接冲突。因此处于结构等价位置的企业对对方发起主动竞争行动的可能性很低，但对于同处结构等价位置的企业所发起的行为做出反应的概率很大，这也进一步降低了企业相互发起竞争性行动的可能性(Gnyawali，DeviR．Madhavan，Ravindranath)。
二、企业网络中的短期行为约束
企业在网络中采取竞争性行为以其异质能力为前提。通过嵌于网络，企业获得一种结构资源，这种结构资源增加了企业的异质能力，并诱使其产生主动竞争行为，这种竞争行为会超出合作伙伴的行为预期和隐性的合作规则，迫使其他网络成员处于不利的局面，最终破坏企业所赖以生存的以信任和忠诚为核心的社会网络资本。如果没有有效的治理机制，任由企业的竞争行为蔓延。网络最终会解体。
网络的三种机制对企业的竞争行为形成约束：信任机制、合法性机制和声誉机制，它们主要作用于企业竞争行为动机(图1)。

1．信任机制
企业之所以参与网络，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存在于网络中的社会资本。美国学者oC leman对社会资本做出重要的理论表述：社会资本是生产性的，它使得有些目的可能实现。没有它则不可能实现。
社会资本是一种结构性资源，通过连续的嵌入行为逐渐形成。嵌入理论指出。经济行为是嵌入社会结构的，嵌入的网络机制是信任，因此社会资本以信任为基础。企业在与其它企业合作的过程中发展一种互利互惠、相互依赖的关系，形成一种共同遵循的、以信任为基础的行为规范，在此基础上企业对合作伙伴的行为能做出可信赖的预期。企业建立和维持社会资本需要花费成本，同时需要一个长期缓慢的过程，但由于机会主义与竞争行为所造成的资本流失却是效果明显的。因此，社会资本不仅是一种资源，而且在发展过程中会对企业形成一种约束，作为其基础的信任机制则为企业的竞争行为提供了最有效的约束效应。
信任机制在两个层面发挥作用：一方面是企业组织层面的信任，它产生于企业长期、持续的联系，并随着联系的密切而得到强化。网络中的联结本质上是一组期望义务关系。在此基础上，企业在长期的联系中发展了一种共同的商业理念和强大的隐性道德规范，也推动了信任的发展。AlejandroPortes指出，网络中有各种强制约束因素推动了“可强制推行的信任”的产生。在可强制的信任中，个体对它作为集体成员所带来的收益与约束有一定的期望，它的行为与这种期望呈现出一致。这时双边的信任与制度信任形成联结；另一方面企业网络与企业家网络是密不可分的，相当多的企业联结本质上是企业家的个人联系在起作用。企业家层面的信任网络在信任机制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信任机制描述了企业现有的合作伙伴对其造成的压力。
2．声誉机制
传统的声誉机制以重复博弈的无名氏定理为基础，认为企业只有在经过无数次重复博弈才有可能达到合作解。但是当网络中存在着信息传递机制时，企业不需要进行多次的重复博弈，一个企业的竞争行为会迅速传播开来，潜在的合作伙伴会对竞争者采取排斥的态度。
企业的声誉在经济学上可以解释为资本商品，未来可对其投资获得回报的预期会导致企业对投资和维持其声誉。在与一个竞争行为难以预测的企业合作时，企业会采取一些防范措施，最终提高双方的合作成本，企业喜好竞争的名声会损害它的合作声誉，降低其他企业与之合作的意愿。因此企业不仅需要在产品市场和顾客群体中建立声誉，而且需要在企业网络中建立一种易于合作的声誉，吸引潜在的合作伙伴。声誉机制描述了网络中的制度对企业的约束。
3．合法性机制
企业网络存在于社会制度环境之中，同时它自身又构成成员企业生存的制度环境。制度理论指出，制度环境对组织施加压力，这些压力激励组织增加自身的合法性，使其与流行的规范、准则、信仰、外部元素的期望保持一致(Oliver，Christine)[9]。合法性机制是指那些诱使或迫使组织采纳具有合法性的组织结构和行为的观念力量。合法性不仅包括制度的作用，还包括文化制度、社会期待等制度环境对组织行为的影响(周雪光)。 在加入某个时，首先需要遵循合法性机制，通过这些行为传递一种可信赖的信号，表示企业的合作愿望，才能获得其他成员企业的认同，迅速建立一种信任，并快速累积社会资本。合法性机制的作用在于它能激励并推动企业遵守网络内的潜在规则，在行动中采取合作的形式，而非主动挑起竞争。
企业网络的结构特征可能因环境发生演化，但网络对其主动竞争行为的约束效应趋于增强。因此长期内企业在网络内的主动竞争行为趋于减少。
三、网络对企业长期隐性的能力约束
企业的异质能力在长期内会受到损害，原因在于多种效应的存在：组织趋同效应、锁入效应、路径依赖效应(图2)。但这些因素的显现是长期、隐性的过程，因此企业往往难以注意到它们，此外在理献中这些消极影响也经常为网络潜在的巨大利益所淹没。

1．网络企业的组织趋同
Porter指出，很少有企业能长期以经营效率为基础，并在竞争上大获成功。因为最有效率的做法会在产业迅速扩散。企业的相互学习和模仿导致战略上趋于一致，出现竞争趋同(competitiveconvergence)。Potrer从竞争层面指出了趋同对企业生存能力的危害。
制度主义在社会层面对组织趋同做出了解释，DiMaggio和Powell(1983)指出，强迫性机制、模仿机制和社会规范机制导致了制度趋同或组织行为的趋同u。强迫性机制是企业必须遵循的制度，所有企业在这方面都受到相同的约束。模仿机制是指在环境充满不确定因素时，模仿其它优秀企业的做法成为一种理性选择。社会规范机制指出了企业在网络中的共享价值理念和共同的思维模式。在同一网络中生存的企业，信息和组织技能的流动是在信任和协调的原则下进行的，长期的合作与组织的相互依赖最终导致组织趋同，．而组织趋同约束了组织未来的资源和能力束的方向。
网络中的企业有密切的联结，因此知识、信息的流动是频繁的，同时，强大的内部信任力量和行为规范会迫使企业在采纳新思想、新技术时首先考虑合作伙伴的反应。这些因素在长期中会对新思想和变革产生排斥，这是一个自我加强的过程。企业在这个过程中会变的越来越相似，最终损害了所有企业的竞争能力。
2．网络协作与专有化投资的锁入效应
越来越多的学者指出网络中隐含的社会资本对企业造成的影响：过度的忠诚和团结阻碍了网络内新思想的产生、传递与应用，并且降低了具有企业家精神的动机与行为。事实上，这些影响来自于网络的锁入效应。Gulati，Ranjay；Nohria，Nitni指出了网络的锁入效应，当一个企业与另一企业建立一种联结时，这个联结对企业发展其他的联结形成了约束。因为建立和保持联结需要成本，企业的资源又是有限的。因此会产生锁入效应。另一方面，企业的联盟伙伴会期望该企业对联盟忠诚，这也对企业形成约束。Arnt等人在对产业集群的讨论中也指出，同一企业群内的企业，由于密切的联系会形成一种特殊的规则和集体的思维。从而导致企业在面对环境变化时不能进行重新组织，产生锁入效应。
锁入效应限制了企业的网络转换能力。传统的战略理论指出，在一个产业中，按照产业结构特征可将企业划分为不同的企业组群或战略集团，也就是某种形式的企业网络；具有同样特征的企业联系更为密切，在不同的企业组群之间存在着进入障碍。企业选择进入某个产业时，事实上也是在选择该产业的某个企业网络。企业一旦做出选择，它的资源和能力决策会因此依赖于这个网络的要求，形成一定的专有性，这种专属于网络的资源或能力在企业试图进入别的产业区域或网络时筑起进入障碍。尤其是当网络按垂直的产业链进行组织时，成员企业的能力和资源形成互补，企业在发展自身的资源和能力时以合作企业的需要为前提，往往消耗企业大量的资源，一些企业会由于在现有的网络中消耗太多的资源而无法参与到另外的有价值的企业网络中。
3．由企业网络的嵌入形成的路径约束
企业行为嵌入于企业网络，嵌入关系的不断累积推动了网络的扩张。这一网络在另一方面成为一个持续扩展的信息库，嵌入联结中的信息流动比正常市场联结的信息流动更加隐性化、专有化，信息的流动更快，信息量也更大。企业可以获得有关潜在合作伙伴的可得性、声誉与竞争能力的重要信息。在考虑未来的合作时，企业越来越倾向于在现有网络中搜寻合作伙伴。因此企业网络一旦形成，它的发展会呈现出路径依赖的特征(W~ker。Gordon；Kogut．Bruce1997)引。企业的能力具有一定的网络专有性，因此也具有一定的路径依赖特征。企业现有的资源状态由过去的网络联结形成，并且会影响到企业未来的资源和能力组合选择。为了获取竞争优势，企业必须不断发现新的机会来更新和升级现有资源、能力，但由于网络的路径约束效应，企业的能力升级会受到限制。
四、结论
在传统战略理论中，企业是市场竞争的主体，并在理性的框架下思考企业的竞争行为，出于自利发起竞争，并对市场做出反应。
企业的社会网络扩大了企业的战略思考空间和资源选择组合。在网络中所处的位置不同，企业受到网络结构特征的影响也就不同，发起主动竞争行为的动机、能力也会不同。一些企业能对网络内的资源流动施加影响，因此会处于优势地位，发起主动竞争行为的动机与能力增加；另一些企业对网络资源的控制相对弱一些，其主动竞争行为的动机和能力很小。但是企业的竞争行为会通过网络结构的变化而与网络资源形成互动。因此，企业不再是单独的自由行动的个体，在发起竞争行为时需要考虑该行为对其网络资源的影响。在网络中企业的主动竞争行为受到约束，短期内有三种机制对企业的行为动机产生约束：信任机制、声誉机制和合法性机制。如果说企业行为在传统市场理论框架中是以经济理性为基础的，那么企业在网络中会进一步获取社会理性，在社会理性的框架下重新思考企业的竞争行为。
在长期内，企业的竞争能力会受到网络以下效应的消极影响：组织趋同、锁入效应、路径依赖效应。这些效应由于在长期内才出现，容易为企业所忽略。组织趋同指出了网络内企业能力路径的趋同特征；锁入效应描述了能力发展路径不可逆的特征；路径依赖效应指网络内的企业能力沿着一条历史路径发展。以上三种效应会影响到长期内企业参与网络外竞争的异质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