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問的入與出:錢賓四先生與理學(下)
三、回應大時代的學術課題
(一)明歷史之真相
錢先生對於古今學術所「得力最深者」雖「莫如宋明儒」,在大陸淪陷以前卻很少從事有關理學方面的論著。這與錢先生一生所要處理的學術議題,有密切的關係:
中西文化孰得孰失,孰優孰劣,此一問題圍困住近一百年來之全中國人,余之一生亦被困在此一問題內。而年方十齡,伯圭師即耳提面命,揭示此一問題,如巨雷轟頂,使余全心震撼。從此七十四年來,腦中所疑,心中所計,全屬此一問題。余之用心,亦全在此一問題上。余之畢生從事學問,實皆伯圭師此一番話有以啟之。[1]
「中西文化孰得孰失,孰優孰劣」這一問題,所涉及的範圍極廣大,本質上非理學與辭章之學所能涵蓋。所以錢先生雖從古文學與義理之學入門,在學術的路向上卻逐漸轉而為囊括經、史、子、集的通人之學。錢先生自述其為學的過程係由古文學而理學、而經學、而子學;又因考訂《墨子》,而轉治清人考據之學;[2]最後「讀書益多,遂知治史學」,[3]並以史學為其學術的主要方向與歸宿。錢先生為學之過程既然如此,所以他對各家各派特別不存門戶之見,主張兼容並蓄,以成就更高的見識。[4]而其兼容並蓄的方法,則主要為一種無處不在的史學眼光。[5]錢先生天資高邁,興趣廣泛,所以能夠深入各家各派的學術。然而各家學問不免有種種衝突,若要兼取其長並得一通盤的認識,莫若各就其發生的原因、背景及其所成就的意義乃至限制作一同情的瞭解,究明其間的關係,並分別存之。所以他「讀書益多,遂知治史學」,並非偶然。此外,「中西文化孰得孰失」這一課題,基本上為一史學問題。當時一輩開風氣的學術界大師如章太炎、梁啟超、胡適之都專研中國學術思想與文化史,以解答有關議題。錢先生早年篤實地遍讀經、史、子、集四部要籍,年方逾弱冠卻遇上新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