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鸿祎：地在人失，人地皆失。地失人在，人地皆得

　　

 

　　毛泽东曾经有句著名的话——“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毛泽东选集》第一卷开首就提出：“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2010年的夏天，我写了一篇博文，题目是《从用户中来，到用户中去》。在这篇博文里面，我借鉴了一下《毛选》的说法：“对于做互联网产品的人来说，‘谁是我们的用户，谁是我们的竞争对手，这个问题是从事互联网的首要问题。’”

　　于是，网上就有各种说法，说我是“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的学习标兵”，我哪里有这么高的高度呀。甚至有人伪造我的内部信，把我说成是一个毛泽东主义者。其实，像我们70年代出生的人，都死记硬背过中国革命史，其中的典故都能说出几个。再加上我对军事比较感兴趣，喜欢研究战争史，并且带着问题，以实用主义的目的，看待中国革命史。对于革命史上的一些案例，我是从市场营销、商业竞争与合作的角度去看待。

　　我比较喜欢举的例子，可能很多人都听说过，就是2009年的电影《建国大业》，讲的是1947年共产党军队撤出延安，很多领导干部和军事将领不理解为什么要撤出。延安相当于红色中国的首都呀，是“革命圣地”。撤出延安不就标志着革命失败吗?持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多，毛泽东就说了十六个字，我记得是“地在人失，人地皆失。地失人在，人地皆得。”这十六个字，不管毛泽东是不是真的这么说过，我认为特别经典。如果把共产党夺取政权看作是一个创业故事的话，那么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就是公司初创，共产国际可以看作是VC机构，到1949年夺取全国政权可以算作是IPO成功。这十六个字可以说是这个创业公司在走向IPO的关键时期，对企业如何永续经营的一个高屋建瓴的观点。当然，IPO之后到底怎么发展，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不在这里讨论。

　　在我看来，地就是你的收入，人就是你的用户。如果为了用户利益放弃一些收入，那么不仅能留住用户，而且失去的收入还能回来。如果为了收入不惜伤害用户，最后伤害了公司赖以生存的基础，最后的结局肯定是：既失去收入，也失去收入。

　　我认为这十六个字非常准确地描述了互联网的本质，这就是用户为王，用户利益大于商业利益。

　　十年前，SP行业非常红火，日进斗金，那时候中国的互联网公司都赚不到什么钱。十年之间，这个行业整体堕落，几乎每家公司都把手伸进用户兜里抢钱，用各种方法坑蒙拐骗，最后整个行业都搞臭了，完全失去了用户信任。

　　所以，我一直讲，看一家互联网公司能否成功，早期赚钱不赚钱不重要，只要看它的产品是否足够得好，是否好得足以凝聚人气，好得足以形成海量的用户基础。如果是YES，这家公司就一定有用户价值，它只要是有用户价值，就一定会找到某种形式去释放出商业价值。

　　最起码是互联网，在这十多年的时间里，教会了很多人一个道理：一个互联网公司在创业早期，往往赚不到钱的，而且也看不清楚未来的收入模式，但并不等于这公司没有价值。如果用户确实很喜欢它的产品，而且汇聚的用户量足够大，总有一天它会找到收入模式。今天，互联网巨头的各种故事越来越为人们所熟知。最典型的是腾讯。任何一个投资人这辈子即使只投资腾讯一个案子，就足以名垂青史了。可惜，因为即时通讯早期的收入模式看不清楚，大家觉得都是一帮小屁孩在上面聊天，既不能像门户那样放这么多广告，而且也不像门户广告的价值那么大。所以，没几个人能坚持多久。IDG是很早投资腾讯的，但它也很早地把股票转让出去了，接来接去，最后接盘的是南非的一家公司。中间下船的，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网易做邮箱的时候，不仅免费，而且容量大，最重要的是还提供电话客服服务。当时在中国互联网界可以算是绝无仅有了，因为人工成本非常高。有的人觉得网易挺傻的，一个免费的服务还得往里扔这么多钱。但邮箱给网易汇聚了上亿的用户，为网易其他产品提供了大量的用户来源。相反，曾经有一个公司，做免费邮箱，流量一直居前。突然，有一天这家公司决定邮箱要收费，这其实变相地要把免费服务变差，最后把免费邮箱的用户赶走。最后的结果，这家公司变得在互联网上没有什么痕迹了。

　　腾讯和网易做游戏这么成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为什么很多网游公司被腾讯打得丢盔卸甲?因为如果一款游戏不好玩，腾讯可以再换一款游戏，用户还在那儿。但很多网游公司，它仅仅有一个挣钱的游戏，游戏玩腻了，用户就走了。第二款游戏要想把用户拉回来，就很费劲。

　　我看了这么多公司，最后能大成的，或者做持久的公司，它的商业价值一定是建立在用户价值之上的。给用户提供的价值越大，将来收获的用户价值就越大。

　　2009年我们搞免费杀毒，我们就拿《建国大业》这个电影来说服自己。那个时候，360还有将近2亿元的销售其他品牌杀毒软件的收入。如果360搞免费杀毒，那就意味着跟所有杀毒软件厂商为敌，就意味着不得不放弃这2亿元的收入。公司内部意见分歧也很大，当时我自己感觉，当你不能权衡的时候，你一定要敢于做极端的决定。如果说这边也不能舍，那边也不能舍，最后你的决策一定是平庸。

　　回过头来看中国革命史，国共决战的时候，国民党的CEO蒋介石因为是穿鞋的，包袱重，他表现得特别犹豫，哪个城市都不想丢，哪个地方有点问题就要派军队去，这样就不能形成有效的竞争力。如果当年蒋介石敢于决断，断然放弃了北平这块业务，避免在平津这一块与竞争对手打消耗战，那样的话我认为他能够保存一定的军事力量。但是，蒋介石舍不得放弃北平的业务，就像有些企业舍不得放弃现有的收入。结果，平津之战后，共产党胜利在望，基本奠定了在全国的胜利局面。如果我们不谈政治方面，就从企业经营来说，什么叫大智慧?就是有所舍得。你敢于舍得，你敢于放弃，你才能获得。

　　所以，在安全上，我们下决心绝不在安全上挣一分钱，做事就做得极端。360不仅要把杀毒软件做成免费的，而且要把免费的杀毒软件做得比收费的还要好。只有把安全彻底免费，在技术和用户体验上做到真正受到用户喜欢，得到用户信任，360的用户基础才能得到巩固和发展，在此基础上，360才能发展出相应的互联网商业模式。正因为有这个认识，360不仅杀毒软件不赚钱，而且做得更绝一步，把远程修电脑的人工服务也全部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