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保守主义与高等教育全球化陷阱

来源:岁月联盟 作者:周朝成 时间:2010-08-16
 摘 要:高等全球化具有西方中心主义和文化价值一元化的倾向,诉求一种西方价值普遍主义的观点、在全球化背景中,美国国内的新保守主义返潮与突起,它具有强烈的意识形态功用,通过其政府的国际教育政策、斯自由主义政策、对国内大学改革的干预以及全球化背景等方面加强其价值观与意识形态在全球的渗透。高等教育全球化背后隐藏市场逻辑,根本上具有意识形态的陷阱,高等教育输入国在面对时必须具有文化上的独立人格。

    关键词:新保守主义 高等教育全球化 意识形态 新自由主义

    一、全球化中的新保守主义

    新保守主义政治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美国学术界、舆论界与政坛影响日益增强,其基本观点是大力维护垄断资产阶级的利益,坚决反对共产主义以及民主社会主义;认为除道德之外,人天生是不平等的;主张社会的稳定需要保持人们对宗教的信仰和对传统价值的维护;要求社会节制“过多的民主”;捍卫自由竞争的私有制度;宣称整个社会应由“杰出人物”来进行统治。新保守主义在经济上吸取了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信赖市场机制的自发作用,减少国家干预经济,主张私有化,削减社会福利等等;而在国际政治上主张一种普遍主义的信条,认为存在一种适用一切社会的政治制度与民主,美国式的价值观念是一种放之四海皆可的普遍价值,本质上是一种单边主义的政策。所以,实际上新保守主义中存在看似两个相互矛盾的观念组成:一是强调强有力的政府领导、有效的和社会秩序,强调道德、宗教情感和政治意识形态的作用;一是反国家主义的自由主义,它强调个人主义、政府的权力应该受到严厉限制和实行自由市场经济。前者的思想渊源是传统的保守主义,后者的思想渊源是一种古典自由主义,所以出现了新保守主义与新自由主义相互吸收、日益。趋同状况。“里根主义”、“撒切力主义”以及“布什主义”被认为是典型的新保守主义派别。

    在西方的学者当中,一些支持全球化者认为全球化可以更加享受经济自由化、竞争和创新的好处,并且他们当中的一些人相信,“越来越多地接触跨国交流的潮流,将导致人们跨越文化疆界的障碍,实现更好的相互了解,趋同于‘天下一统’的价值观——如自由、民主、人权和(对某些人)私有的经济”。他们认为,反对全球化者是一种信心的缺乏或者是彻头彻尾敌视的表现。这种观点与日益返潮并成为主流的新保守主义观点不谋而合,或许他们本身就是新保守主义阵营中的学者。在全球化的进程中,世人致力于追求的平等与正义之间引发了一种紧张关系,但是,“对于许多保守主义者来说,这一并非问题,平等和正义对他们而言,总归是相互冲突的目标”。实际上,全球化为新保守主义推行其外交理念提供了战略平台,他们一边以新自由主义经济策略打开世界经济的大门,一边以政治、军事手段推行美国的民主、道德与价值观念,平等和正义只是表面的托词,在新保守主义观点中,两者具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二、高等教育全球化与新保守主义战略理念的适切性

    当前,高等教育的全球化与国际化程度日益加深,这一过程是由世界上经济实力最为强大的国家和组织推动的,在全球化潮流的席卷之下,发达国家与发展家的高等教育不可避免地共处于世界高等教育体系中。高等教育全球化倾向于服务贸易制度安排、西方中心主义、文化价值一元化以及以世界贸易组织作为主要机构。因此,高等教育全球化具有西方中心主义的倾向,诉求一种高等教育发展的普遍主义观点,“表现为西方教育模式和教育理念在世界范围内不断获得普适性”。并且,“这种世界主义或普世主义对全球趋同的暗示从一开始就在西方殖民过程中发挥过重要的合法化作用,并且这种作用至今依然存在,而且日益重要和深刻了。”所以,高等教育全球化实则是一种西方国家推行其民主模式、文化价值观念与伦理道德的一种措辞与工具。

    对于新保守主义而言,高等教育全球化对于普遍主义观点的诉求与其理念具有高度的适切性。新保守主义强调国家、权威、等级与秩序,推行美国的价值观念。高等教育机构是一国文化与价值观念承载的主要场所。当前,美国的大学正日益受到来自新保守主义的干预,日益强调绩效与责任,在深层上将新保守主义的文化主张渗透到教育当中;在国际上,美国新保守主义奉行的是一种等级主义的、独白的普遍主义,把国际主义建立在普遍主义以及单个个体所拥有的价值之上,认为其所拥有的是具有普遍性的价值,认为有权将之推广至全球。在当今全球高等教育的交流与合作不断增加的过程中,高等教育全球化恰好符合了美国新保守主义进行文化价值观念渗透的需要。“在中国,全球化已经历近代和当代两大高潮,在中国文化界、思想理论界和高校的表现和反映就是咄咄逼人的‘西学东渐’态势,其中包括新保守主义的强势话语霸权。”因此,普遍主义成为高等教育全球化与新保守主义战略理念的一个共同的基础,两者之间具有明显的适切性。

    三、高等教育全球化背景下的新保守主义思想扩张

    高等教育全球化包括的层面很多,其基本要素主要包括教育理念与价值的流动、人员之间的流动、知识文化的传递、组织机构的异国组建、资源的共享以及项目交流与合作等等。从当前的全球化状况分析,由于经济全球化的推动以及互联网技术的出现,与20世纪的80、90年代相比,国与国之间的人员流动增加,知识文化之间的传递更快,出现了高等教育机构的异国组建。对于急切要推行其民主与价值的新保守主义而言》,无疑拥有了更为广阔的路径。

    (一)新保守主义政府的国际教育政策

    受到“9·11”恐怖袭击之后,布什政府采取了更为强硬的单边主义外交政策,在国际教育政策方面也作了重大的修改。2003年5月,美国参议院出台了一个《美国国际教育政策:全球主义与恐怖主义时代的国际教育》文件。该文件认为,国际教育与项目交流基于两个目标:一是美国人必须了解世界,二是让未来的世界领导者有机会接受美国的教育,受到美国价值观的影响。文件的出台主要是基于提升广泛意义上的国际学习,包括支持美国入学习外语与其他文化、促进美国学生到国外学习、鼓励他国学生来美留学、促进社会各层次的公民与学术交流以及促进教育基础设施建设。

    这个文件多处体现了美国新保守主义的观点,一方面要保护美国的利益,另一方面要让未来的世界领导者与外国领导者接受美国的教育,接受美国价值观的影响,体现出新保守主义者的独白的普遍主义观点。在鼓励外国学生留美的条目中,文件指出,教育留学生是为了有机会塑造未来引领其国家政治与经济发展的未来领导者,这些学生对于美国价值观和多元文化民主有着深厚的理解,他们将这些价值观带回其本国支持民主与市场经济建设。

    为了实现新保守主义的国际教育战略观点,新保守主义政府加大了对于国际教育项目的经费投入。2005年11月9日和16日,美国众议院和参议院分别通过了国务院国际教育与交流项目的2006年的预算,立法机关将对这些项目投入43.18亿美元的资助,比2005年度增加7100万美元,比布什政府2006年度的申请额增加180万美元。在2006年度、行政、司法、商务以及其他相关机构拨款法案的最终报告中,立法机关给“富布赖特计划”拨款超过1.85亿美元(比上年度增加2500万美元),给海外咨询中心拨款500万美元(比上年度增加150万美元),给吉尔曼奖学金计划拨款超过370万美元(比上年度增加110万美元)。这种资助的背后隐藏了新保守主义政府的多重目的,根本上是其推广美国民主、文化与价值观并实现其单极稳定政策的重要手段。

    (二)作为工具的新自由主义政策

    新保守主义在经济上吸取了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主张减少政府经济干预,推行私有化政策,拿穷人“开刀”,信赖市场的自发作用。在经济全球化条件下,新自由主义的目标是建立以西方发达国家(尤其是美国)为主导的全球经济新秩序和资本的世界积累制度,对发达国家和家实行双重标准。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实行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一方面在全球范围内开拓了资本主义经济市场,力图建立以西方发达资本主义为中心的全球经济秩序,另一方面在世界国家体系中制造新的矛盾与两极分化,加剧了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的冲突与矛盾。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的推行开拓了世界资本主义的经济市场,同时也为美国新保守主义的文化、与意识形态的渗透打开了广阔空间。“经济上的新自由主义正是政治上的保守主义,因为新自由主义以自由的名义反对任何对市场的有计划的控制,其目的就是为了保护现存制度即资本主义制度的既得利益者。新自由主义者表面上是要维护作为人类最高价值准则的自由,但实际上,他们只是维护自身利益。这就决定了新自由主义必然走向政治保守主义。”

    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对高等的作用日益明显,高等教育市场化理论已经被提出、讨论并付诸实践。20世纪80年代,新保守主义者里根登上政治舞台后,对高等教育大幅度地削减政府经费预算,将高等教育推向市场。20世纪90年代后,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下的高等教育成本分担理论、国际高等教育市场竞争理论、高等教育服务贸易理论等被提出来,人们开始探讨国际高等教育市场的形成与分割,许多国家发起对高等教育的私有化改革,削减教育经费,将高等教育成本分担理论付诸改革实践,在各国高等教育中出现了高等教育私营化、法人化(如日本国立大学独立行政法人化改革)、高等学校转制以及高等教育营利性等现象,政府不同程度地放宽了对高等教育机构的控制。在国际层面上,由于国际高等教育市场体系的出现,使得各国的高等教育机构更多地面向国际市场竞争,如美国、英国、澳大利亚以及新西兰等国家积极输出高等教育资源,将国际高等教育市场的竞争纳入服务经济贸易的范畴。发展中国家在这种国际高等教育市场中迫于竞争的压力,也逐步地有限开放本国的高等教育市场,参与高等教育的国际市场竞争。高等教育被纳入到WTO的制度轨道,WTO部分成员国的高等教育开始遵循WTO规则以及相关的服务贸易总协定(GATS),其高等教育被日益商品化和市场化,高等教育开始从公益性领域逐步走向具有投资、消费和营利性质的服务领域,步入了经济全球化的制度轨道。根据WTO《服务贸易总协定》,国际教育服务贸易有4种提供服务的方式,它们分别是跨境交付、境外消费、商业存在以及人流动,这加大了成员国之间的高等教育资源流动,逐步开放与扩大了国际高等教育市场。

    在世界高等教育领域中,美国以及欧洲的高等教育处于中心地位,拥有着丰富与优质的高等教育资源,而美国的高等教育“统治”地位更是无可动摇,它目前拥有世界上最发达的高等教育系统。因此,发展中国家开放本国高等教育市场,参与国际高等教育市场的竞争,实质上是处于被动竞争的状态,虽然许多政府对于高等教育也只是有限地开放,但是也将承受巨大的国际教育市场的竞争压力。对于第三世界国家而言,高等教育全球化的负面影响非常大。“在位于化国家的世界一流大学主导着的竞争日益激烈、迅速迈向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场景下,学术系统或单个大学很难独立发展。传统的学术中心变得更加强大,并且越来越集中于北方的国家(美国、英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以及欧盟中的大国(主要是德国和法国,某种程度上还包括意大利和西班牙)。中心国家的准则、价值观、语言、革命和知识产品主宰、挤压着其他观念和实践。”这给“更小或更穷国家的院校机构或系统带来了潜在的严峻问题”。因此,“全球化的现实似乎提供了有力的证据:资本与市场敲开了国界的大门,全球共同受制于它们的逻辑。”在新保守主义视野中,世界高等教育“中心一边缘”关系以及市场竞争中强者赢的现实符合其“权力差别”的逻辑,他们希望各国开放市场,明显地带有后殖民主义色彩。高等教育在知识与意识形态传播中具有特殊的功能,在这种市场与资本的逻辑背后,自由经济与高等教育市场政策必然带动所谓“西方文明”的传播,根本上必然带有新保守主义意识形态进攻意图。“本质上,这个倾向于保守复兴的联盟(笔者注:指新右派和新保守主义知识分子)已经把教育整合到更广泛的意识形态之中。它在教育上的目标与它在经济和社会福利上的目标是一致的。这些目标包括扩大‘自由市场’,大幅度压缩政府对社会需要的责任……强化社会流动更趋激烈的竞争性机构”,所以,全球高等教育市场的开放与形成为其推行与渗透意识形态开辟了渠道,符合其推行美国资本主义民主与价值观念的需要。

    (三)新保守主义对美国国内大学改革施加影响

    新保守主义在国内还建立与资助学术思想库,其资助带有十分突出的政治和意识形态倾向。保守主义学术项目、培训下一代保守主义思想家和活动家、改变大学的课程设置是保守主义基金会资金资助的一个重要方面。“1992—1994年,NCRP调查的12家基金会向大学提供了8890万美元,想达到两个目的:一是建立并加强支持保守主义社会政策和公共政策观点的思想体系,他们向学者、学术研究项目、研究机构和公共政策中心捐助了上千万美元……;二是建立大学教职员、学生、校友和校董事的组织以反对和倾覆大学校园内的进步主义课程和进步主义政策趋向。”因此,它利用对“自由主义”高等教育的抨击向大学施压,要求大学改变大学现行的招生政策、课程设置、教职员的聘用和资金支持政策,使得大学发展置于保守主义意识形态之下。课程、学术项目交流是高等教育全球化中的重要流动因素,因此,当美国高等教育资源输出之际,也就不可避免地带上新保守主义意识形态的“倾销”。

    (四)网络技术与高等教育网络化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网络技术的广泛应用进一步推动了经济全球化与一体化的步伐,为新保守主义推广其普遍主义的资本主义民主、道德与价值观提供了技术平台。在高等教育领域,高等教育机构借助网络构建虚拟大学,依托大学实体提供远程教育,并且几乎所有的大学都积极建设大学网站,实现高等教育网络化。新保守主义就是要倾销其“知识制成品”,而这种“知识制成品的倾销”可以借助网络与高等教育全球化的模式来实现,摆脱了传统资本主义的殖民方式。实质上,基于统一技术协议的网络技术是价值客观的,它可以为不同的价值主体服务,是一个具有共同普遍性的技术平台。因此,它给我们带来益处的同时,也有不利一面,它适应新保守主义的普遍主义价值向世界渗透的需要,为新保守主义推广其民主与价值观提供了更快、更便捷的平台,可以更快、更广泛地渗透其意识形态,高等教育体系中的虚拟大学、全球性大学(global university)只是其中的渠道而已。

    四、高等教育全球化——新保守主义意识形态的一个陷阱

    高等教育全球化背后隐藏了高等教育市场化逻辑。高等教育承载着民族文化与政治意识形态;当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作为调节国际高等教育市场发展的力量时,民族文化与政治意识形态可以随着市场变得无孔不入。新保守主义希望各国开放其市场有其背后目的,高等教育市场的开放也不例外。WTO规则为高等教育的开放构架了制度轨道,网络技术为其构架了技术轨道,各国人员的流动、办学机构的跨国办学以及知识的传播等可以在这样两个轨道上“运营”,意识形态也随之附属于人、知识和组织在这两个轨道上加快“流动”。同时,意识形态的无形性的特点为各国抵御其入侵带来了难度,诸如文化价值观念之类的意识形态层面很难通过技术进行界定,往往须通过人的主观判断,制度上的安排也只是有限防范。在高等教育全球化过程中,当输入国引进大量高等教育优质资源时,一方面可以享受到其带来的好处,另一方面却又身处民族文化与意识形态的冲突之中,这是一个不可调和的困境。高等教育全球化实际上已经成为各国政府有意识、有计划、有组织推动的产物,一个由国家安全、高等教育以及外交政策三方专家组成的美国专家小组已经强烈建议将国际教育纳入美国公共外交政策的中心,具有了很强的政治运作形态。所以,高等教育全球化过程中,新保守主义推广美国式的民主与价值观念可以变得更加畅通,高等教育全球化具有新保守主义意识形态的陷阱,根本上需要输入国学生、教师以及专家学者在面对外来文化时具有文化上的独立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