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初祀畤考
祭祀、祷祠,是远古以来不同时代和地区的人们乞求风调雨顺、凡事如愿的方式,它是无论低级还是高级宗教的重要内容。在古代,祭祀活动很早就由国家组织并进行规范,使之成为形式有序、内容完整的典礼[1]。但从战国时起,国家级祭礼的形式、内容随着古典礼乐文明的废弃几乎无闻,因此战国、秦到汉初(本文指到武帝以前)这一时期成了各种自发的民间祭祀、方术乃至巫术泛滥的时期。本文试图通过对汉初祀畤内容、性质的考察,看出它在一定历史时期兴盛的原因,以及它日后退出主流社会的信仰舞台之必然。
一 汉初的雍五帝畤和陈宝畤
汉初祀畤基本上全盘继承自秦。其中首先应该注意的是雍五帝畤和陈宝畤。它们是汉初最尊贵的神灵。畤字见《说文》第十三篇下田部:“天地五帝所基止,祭地也”,这是东汉五行说盛行后的理解。其实“畤”原为峙立之义,民间于田中立石以祭杂神,后来统治者也将其所立的祭祀之处称为“畤”[2]。《史记·封禅书》记齐地八神的天主“祠之必于高山之下,小山之上,命曰畤”,此畤为山间平地,则民间祭天主之地称为畤。又《汉书·郊祀志》颜师古注秦献公所立畦畤:“畦畤者,如种韭畦之形而畤于畦中,各为一土封也”,则畤为田间之祀,并仍然保留了民间祭祀随地发生的色彩。
汉初的雍五帝畤,是在秦的四色帝畤基础上增加黑畤而成。《汉书·郊祀志》记高祖二年刘邦入关,问起故秦时祭祀的上帝都祠哪些神,回答是白、青、黄、赤四色帝。但刘邦对此解释并不满意,他说“吾闻天有五帝,而有四,何也?”底下人不知如何回答,于是刘邦便认为“乃待我而具五也”,并把自己神化为黑帝加入四色帝系统之中,北方对应的色是黑色,因此黑帝祠被命名为北畤。这样,汉的雍五帝畤便完备了。
如果对秦四色帝畤变成汉五色帝畤的过程作些细究,可以发现汉初在将秦的四色帝畤变成五色帝畤的同时,五行、符运观念已开始渗入其中。《史记·封禅书》记载秦时立畤如下表:
畤名 | 所祭之帝 | 建立者 | 时间 | 备注 | |
西畤 | 白帝 | 秦襄公 | 襄公7年 | 用駠驹、黄牛、羝羊各一(《史记·秦本纪》作三)” | |
鄜畤 | 白帝 | 秦文公 | 文公10年 | 初为畤,用三牢 | |
密畤 | 青帝 | 秦宣公 | 宣公4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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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阳上畤 | 黄帝 | 秦灵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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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阳下畤 | 炎帝 | 秦灵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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栎阳畦畤 | 白帝 | 秦献公 | 献公18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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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襄公7年(公元前770年)立西畤到献公18年(公元前366年)立栎阳畦畤,四色帝畤完备。其中西畤、鄜畤、栎阳畦畤祭的都是白帝,是因为白帝对应西方,而秦起自西方。秦祀白帝跟《礼记·祭法》“诸侯方祀”正好对应[3]。四色帝畤完备的意义在于四方说影响的渗入,这使它在体系上开始脱离散漫和无组织的民间祭祀水准。顾颉刚先生认为西、畦两畤是西汉末年的人为了证明汉为火德,所胜为秦“栎阳雨金”之金德而伪造的[4],其实这是战国中期五德、五行说尚未融合的结果。“栎阳雨金”,金对应西方,而秦为西方,这是“五行相次转用事”即宇宙图式的内容,跟五德转移的历史循环论尚不是一回事[5],秦献公立畦畤时代在驺衍前[6],而到驺衍时五行、五德说才开始糅合。《汉书·艺文志》阴阳家有《邹子终始》五十六篇,《史记·封禅书》“驺衍以阴阳主运显于诸侯”《集解》如淳曰:“今其书有《主运》。五行相次转用事,随方面为服”,则《主运》为驺子书篇名,内容为“五行相次转用次”,此为宇宙图式、式法之类内容。而他的五德终始说,《史记·孟子荀卿列传》云其“称引天地剖判以来,五德转移,治各有宜,而符应若兹”,则五德、五行说开始结合。而此前栎阳雨金与此后秦定自己为水德二者不一致就并不奇怪,正说明秦立四畤时五德、五行说尚未糅合,更不用说对之发生影响。
但是战国后期直到汉初,五行思想不断系统化,并有广泛影响。羡门高是驺子的“最后”[7],《汉书·艺文志》五行类有《羡门式法》二十卷,王先谦补注引《周礼·太史》郑司农注:“抱式以知天时”,又引《唐六典》说明“式”的样子:“三式曰雷公、太一、六壬。其局以枫木为天,枣心为地。刻十二神,下布十二辰。”羡门高的式法应是传自驺子系统五行说。在民间这种思想亦十分流行。长沙子弹库楚帛书以五木(青木、赤木、黄木、白木、黑木)奠四极,意味着五行的空间分布;以四色名四神(青□榦、朱□兽、黄□难、墨榦[8]),又意味着五行的时间循环[9]。李学勤、李零二先生均认为帛书布局跟式法有关,则青、赤、黄、白、黑五色跟各种事物通过一定关系对应在当时已为人们广泛接受。《吕氏春秋·十二纪》有五色帝,与季节、五色、五方、音律、五祀、五脏等的对应已经完全周备。刘邦听说的五色帝即这个时代通行的说法。
五行家学说的宇宙图式表现了事物间的玄奥的对应关系,而对于一个王朝而言,德和符运有着同样玄奥的意义。对比秦汉雍畤,可以发现到汉代才实现了德、符运跟雍畤祭祀的结合。秦的符运是秦文公获黑龙[10],跟其四色帝畤尚未结合起来,因为它虽然跟秦得水德一致,但跟秦四色帝畤不一致——秦四色帝畤主祀是白帝,并且根本没有黑帝,则黑龙之符跟雍四畤无关,这反映了秦的四色帝畤和始皇接受的五德终始说还没有发生关联。汉就不同了。汉的雍五畤祭祀跟跟秦的四色帝畤最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北畤(黑帝)跟符运说的结合。《史记·历书》:
“汉兴,高祖曰‘北畤待我而起’,亦自以为获水德之瑞.虽明习历及张苍等,咸以为然.是时天下初定,方纲 纪大基,高后女主,皆未遑,故袭秦正朔服色。”
则北畤(黑帝)之立跟汉初色尚黑有关。汉初袭了秦的德和服色,并定河决金堤为符运。《史记·封禅书》:“是时丞相张苍好律历,以为汉乃水德之始,故河决金堤,是其符也”,则河决金堤跟水德、尚黑又联系起来。这样,立北畤跟尚黑、水德、符运便都联系起来,立北畤祠黑帝便不仅仅是简单的对五色帝的祭祀,而蕴涵着跟自己的德、色联系并使之绵祚长久的思想。
北畤的确立使五色畤最终齐备,五色帝从此成了国家祭祀中最尊之神灵。高祖二年下诏:“吾甚重祠而敬祭。今上帝之祭及山川诸神当祠者,各以其时礼祠之如故。”“上帝”即指雍五畤。对它们的祀法继承了秦的故旧。《史记·封禅书》记载秦时祀雍五畤法如下:
“春以为岁祷,因泮冻,秋涸冻,冬赛祠,五月尝驹,及四中之月,月祠[若]陈宝节来一祠。春夏用騂、秋冬用駵。畤驹四匹,木禺龙栾车一驷、木禺车马一驷,各如其帝色。黄犊羔各四,圭币各有数。皆生瘗埋,无俎豆之具。三年一郊。秦以冬十月为岁首,故常以十月上宿郊见(补注云宿曰斋戒),通权火,拜于咸阳之旁,而衣上白。其用如经祠云。”
这里涉及到祷祠的几个要素:
1.用牲和供奉制度。用牲有騂(赤色马),駵(赤色黑尾马)。因当时季节和色彩的对应(春青、夏赤、秋白、冬黑)已经流行,因此春夏用赤色马,秋冬用赤色黑尾马。木禺(《汉书·郊祀志》作寓)马,王先谦《汉书·郊祀志》补注引顾炎武云“禺”同“偶”,则木禺马即木偶马。木偶车马是真车马的替代,山西曲沃晋侯墓地发现了西周时期的车马坑,西周末至春秋初的三门峡虢国墓地随葬真车马[11],到战国时期以木偶车马代替真车马是节约财力、社会进步的表现,考古发现中多见。秦始皇陵兵马俑形制特大,与真人相仿,汉墓中多彩绘武士俑、歌舞俑等。此为随葬明器。祀四色帝亦用木偶车马,车马颜色跟所祠帝色(白、青、黄、赤)一致。
除了牺牲和木偶车马外,还有圭币,即玉帛。这是从周代祭礼的牺牲供奉制度继承下来的。但祀四色帝无俎豆之具和歆、飨、献之仪,而后者是多数宗周礼典最重要的部分。这亦是古典礼乐文明中祭祀的仪节失传的结果。
2.祭祀法。祭祀四色帝之法是“通权火”,王先谦《汉书·郊祀志》补注云“权”当为“爟”的假借字,《周礼》有司爟,为火官。又引惠士奇说“通权火盖燔柴之遗法”,被当作牺牲的黄色犊羔则活埋。燔柴、活埋都是原生性祷祠法的遗存,周代燔柴牺牲祭天,瘗埋圭、璧祭山川[12],无祀同一神既燔柴又瘗埋的,此处则出现祀同一神用不同祭祀法,当是祀法混乱的结果。
3.祷祠时间。对雍四畤的祭祀是按照季节进行的。每季的中间一个月祭祀四色帝,从《封禅书》看不同季节的祷祠还有跟生产有关的不同内容。春天祈祷,冬天赛祠(《汉书·郊祀志》颜师古注为“报其所祈也”),从用牲之色随帝色和四季之中月祷祠看,当时祷祠亦受时令、生产的影响究其性质属民间自发之祀。
按秦制度,雍畤应三年一郊。但秦始皇并未亲自郊见,汉高祖亦然。文帝即位十四年,因连年五谷丰登而增加雍五畤所供奉的车马驾具;武帝在位期间亲自到雍祭祀一共十次[13],尤其元光、元狩、元鼎、元封年间,祭祀十分频繁,太初之后因为新的神灵如太一、后土不断设置,雍五畤于是下降。太初二年祠官向武帝报告雍五畤既没有“牢(牺牲)熟(祀神的熟食)具(祀神的用具)”,又没有“芬芳(祀神用的香酒)”,是其地位一日不如一日的反映。到成帝时匡衡改革国家祭祀,雍五畤因不符合儒家经典之义,终于被清楚出国家祭祀的领域。
汉初继承秦的另一重要神灵是陈宝。陈宝畤为秦文公十九年在陈仓北阪城建立。其神或整年不来,或一年数来,来时常在夜里,光辉若流星,从东南来集于祠城,声音响亮引起野鸡夜鸣,百姓多信之。《汉书·郊祀志》颜师古注引苏林曰:“(陈宝)质如石,似肝。”成帝时匡衡改革祭祀,刘向追溯说:
“(陈宝)汉兴世世常来,光色赤黄,长四五丈,直祠而息,音声砰隐,野鸡皆雊。每见雍太祝祠以太牢,遣候者乘一乘传驰诣行在所,以为福祥。高祖时五来,文帝二十六来……”
则陈宝在汉初常常显灵。关于陈宝的性质,历代学者曾倍感费解。马非百《秦集史》认为陈宝为陨星,“光辉若流星”为星初陨之景象,“野鸡夜雊”为星陨有声,野鸡皆惊而鸣,“质如石,似肝”是因为陨石成分多铁。此说甚有见地[14]。古人不理解陨石现象,将之与迷信联系起来。《史记·封禅书索隐》案引《列异传》:
“陈仓人得异物以献之,道遇二童子,云:‘此名为媦,在地下食死人脑。’ 媦乃言云:‘彼二童子名陈宝,得雄者王,得雌者伯。’乃逐童子,化为雉。秦穆公大猎,果获其雉,为立祠。祭,有光,雷电之声。雄止南阳,有赤光长十余丈,来入陈仓祠中……。”
因此其性质属于继承自秦,渊源古老的民间自发性祭祀。
雍五畤和陈宝是汉初最尊的神灵。这些祠畤中,除了北畤是高祖所建,其他均继承自秦,带着明显的秦地方性祭祀的色彩。下文试继续考察汉初祭祀中的其他内容。
二 汉初长安祀官领有之祀
除了雍五畤和陈宝外,高祖六年在长安设立了蚩尤之祠和祠祀官、女巫,领有大量祭祀。这些是汉初祭祀的另一些重要内容。下文试对之作些考察。
(一)蚩尤
蚩尤之祠在长安的设立是在高祖六年。这一举措的由来是高祖在沛起兵时曾祀蚩尤。《汉书·高帝纪》:“高祖乃立为沛公。祠黄帝,祭蚩尤于沛廷,而衅鼓旗。”颜师古注引应劭曰:“黄帝战于阪泉,以定天下。蚩尤亦古天子,好五兵,故祠祭之,求福祥也”,则高祖在沛祭蚩尤为的是出兵取胜。传说中蚩尤曾作兵器。《太平御览》卷七十二引《世本》云:“蚩尤作兵”,又《山海经·大荒北经》:“蚩尤作兵伐黄帝”;《管子·地数篇》:“葛庐之山发而出水,金从之,蚩尤受而制之以为剑、铠、矛、戟,……雍弧之山发而出水,金从之,蚩尤受而制之以为雍弧之戟、芮戈。”于是战国至汉初蚩尤一向被当作主兵之神。战国至秦齐地八神的兵主祠蚩尤,《史记·封禅书》“兵主祠蚩尤,蚩尤在东平陆监乡”,高祖则在得天下后将保佑自己的蚩尤立祀于长安。
祭祀蚩尤,不应看作单纯对神灵的祷祠,而应看到其背后的数术内容。战国至汉初是数术泛滥的时代,《汉书·艺文志》兵形势家有《蚩尤》二篇。“形势者,雷动风举,后发而先至,离合背乡,变化无常,以轻疾制敌者也。”《史记·天官书》:“蚩尤之旗,类彗而后曲,象旗,见则王者征伐四方。”高祖起兵祀蚩尤亦取其制敌之意。数术和祭祀在神秘主义这一点上是共同的,祭祀蚩尤只是将数术中的神秘主义直接当作神灵膜拜而已。汉初的其他祭祀亦多见这种情况,详下文。
(二)后稷
高祖六年立灵星祠祀后稷。《三辅故事》云长安城东十里有灵星祠。王先谦《汉书·郊祀志》补助引《汉旧仪》:
“五年修复周家旧祠,祀后稷于东南,为民祈农报阙功,夏则龙星见而始雩。龙星左角为天田,右角为天庭。天田为司马,教人种百谷,为稷。灵者,神也。辰之神为灵星,故于壬辰日祠灵星于东南,金胜为土相也。”
“龙见而雩”见于《左传·桓公五年》。龙为苍龙,即东方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之总称,其中角分左角、右角。《史记·天官书》:“左角,李;右角,将。”《索隐》:“李即理,法官也。……又《石氏》云:‘左角为天田,右角为天庭’”,则《汉旧仪》、《史记·天官书》与《石氏》皆以天田、天庭为东方苍龙之不同区域之名称,不过所附会的神不同:《天官书》附会的是理官,《汉旧仪》附会的是后稷。其实此前周代的后稷之祀与星辰尚无关系。《礼记·祭法》:
“是故厉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农,能殖百谷,夏之衰也,周弃继之,故祀以为稷。”
后稷是周之祖先,因善于播殖受祀。到《汉旧仪》中,后稷与龙之右角天田附会在一起,《天官书》则将理官与天田联系起来,可以看出在战国数术广泛流播后,民间重视生产的星占数术与传自历代王官、重视秩序的星占术毕竟不同。后稷与龙星的附会是数术与民间对农业生产的重视结合的结果。
(三)高祖六年在长安置祠祝官、女巫,分为梁巫、晋巫、秦巫、荆巫、九天巫、河巫、南山巫,各领一些祭祀。《史记·封禅书集解》引文颖曰:
“巫,掌神位之次者也。范氏世仕于晋,故祠祝者有晋巫。范会支庶留秦为刘氏,故有秦巫。刘氏随魏都大梁,故有梁巫。后徙丰,丰属荆,故有荆巫。”
则巫出自晋之范氏,迁徙至各地。这与战国以前王官有巫且身份世袭一致。下文试图对他们所领的祭祀分别对之加以考察。
(1)梁巫:
梁为战国宋、魏之一部分,《汉书·地理志下》有梁国。梁巫祀神如下:
天:天之祀渊源古老, 周代有郊天礼,郊天权为天子专有[15],此处的天当为战国以来等级制彻底瓦解,天之祭普遍的结果。
地:周代仅有社祠[16],无地祠。地祠是跟天对应的结果。战国至秦齐地八神有天主、地主,祭地主在太山梁父,《史记·封禅书》云:“盖天好阴,祠之必于高山之下,小山之上,命曰畤;地贵阳,祭之必于泽中圜丘云”,则天、地阴阳相对并分别祭祀的概念已经产生。
天社:具体内容不详。上文有地,此处有天社,则社与地已经分开。社、地分开是地祠出现,与为国家、乡里保护神的社神区别的结果。
天水:未详。
房中、堂上:《史记索隐》按:“《礼乐志》有《安世房中歌》,皆谓祭时室中堂上歌先祖功德也。”王先谦补注引《后汉书·栾巴传》注房中、堂上为“为房堂而祀”,如此,则是《礼记·祭法》“王为群姓立七祀[17]”的门、户灶神之类。
(2)晋巫
晋为春秋大国名。此处亦为地名。晋巫有:
五帝:战国至汉初阴阳、五行思想十分流行,当为当时民间盛行的五色、五方帝之类,跟秦雍四畤、汉雍五畤渊源相类。
东君:《楚辞·九歌》有东君,为日神。甲骨文中的“东母”即为日神[18]。齐八神有日主,此东君当为此类之日神。长沙子弹库楚帛书提到日,并将其包含在宇宙发生神话中[19]。
云中君:《楚辞·九歌》有云中君,是云神。洪兴祖注:“云神丰隆也,又称屏翳”,甲骨文中有云神,常用尞祭[20]。湖北天星观1号楚墓所出楚简所祷对象有云君[21],则楚地民间普遍信仰云神。
巫社、巫祠:颜师古《郊祀志》注皆古巫之神。古书在言及巫时皆云巫某,将巫的名字置在巫字后。《山海经·海内西经》:“开明东有巫彭、巫抵、巫阳、巫履、巫凡、巫相、夹 窳之尸,皆操不死之药以距之。”此处社、祠在巫字后,是社神有了巫的性质。这是战国以来社神性质变化的结果。
族人、先炊:《汉书·郊祀志》作“族人炊”,颜师古注族人炊为古炊母之神,即灶神。战国至汉初灶神信仰普遍且面貌各异. 《庄子·达生》“沈有履、灶有髻”,髻为状如美女的灶神。此处灶神据颜师古注为老妇状。
(3)秦巫
杜主:《史记·封禅书》作”社主”《汉书·郊祀志》作“杜主”,即秦祀典中的五杜主。《汉书·地理志》杜陵县为故杜伯国,有周右将军杜主祠二所,即此杜主。
巫保、族累:未详。按从名称来看,可能是跟晋巫之巫社、族人一类的神。
(4)荆巫
堂下:梁巫有堂上,此堂下当与堂上相类,皆五祀神之属。
巫先:巫先为巫之祖先。《史记集解》引应劭曰:“先人所在之国,及有灵施化民人,又贵,悉置祠巫祝,博求神灵之意。”《史记索隐》:“巫先谓古巫之先有灵者,盖巫咸之类也。”梁巫、晋巫、秦巫、荆巫之祖皆出自范氏,则巫先为晋之范氏有灵于后裔者。
司命:《九歌》有大司命、少司命,《庄子·至乐》中庄子与骷髅对话亦提到司命,是司命乃民间广泛信仰的司人性命之神。颜师古注此司命为文昌第四星,是后来天官家把神灵系统与天文附会的结果。
施糜:《汉书·郊祀志》颜师古注施糜为“其先常施设糜鬻者也”,《史记索隐》引郑氏云施糜为“主施糜粥之神”,则当是曾有惠于人者,后人祀之。
(5)九天巫
九天:颜师古《汉书·郊祀志》注九天为中央钧天、东方苍天、东北旻天、北方玄天、西北幽天、西方昊天、西南朱天、南方炎天、东南阳天,此为后来儒家之言。按“九”为阳数之尊,上古至战国人多称九,《楚辞》有屈原《九歌》、《九章》、宋玉《九辩》、刘向《九叹》、王逸《九思》,九天之九,大致与此类同,未必一定是方位色彩的九处对应。
(6)河巫
祠河于临晋。《汉书·地理志》临晋为故大荔,秦获后更名。有河水祠。
(7)南山巫
南山:此南山当为确指之地名。《汉书·地理志》:“故秦地于禹贡时跨雍﹑梁二州,诗风兼秦﹑豳两国……有鄠﹑杜竹林南山檀柘,号称陆海,为九州膏腴。”是南山在秦地。
秦中:所祀为秦二世。
这些祭祀亦基本上继承了秦之故有。内容有数术(蚩尤、后稷)、巫术(巫社、巫祠等)、对地名的祭祀(南山)等。许多跟人们的生活有关,如堂上、堂下、灶神等,就其思想内容而言是迷信的,并且零散而没有系统化。它们是战国以来民间原生性膜拜祷祠大量暴露的结果。汉王朝设置长安祝官领有这些祭祀,将这些原先散在各地民间的杂神杂祀开始陆续进入国家祭祀的范围,已显露将对之进行管理的迹象。
三《汉书·地理志》所见汉初各地立祠
除了长安祠官和女巫领有的那部分祭祀外,汉初散布在全国还有许多祭祀。《汉书·地理志》有这方面记载。本文将武帝以前的这方面资料梳理如下(与上文梁巫、晋巫、秦巫等重复者从略):
(1)京兆尹:
胡(武帝时更名为湖):有周天子祠二所。《史记·封禅书》“于湖有周天子祠。”
杜陵:有周将军杜主祠四所。与上文秦巫之杜主略同。
(2)右扶风:
郁夷:有 水祠。《史记·封禅书》:“ ……,为小山川,亦皆岁祷塞泮涸祠”,则此祠继承自秦。
隃麋:有黄帝子祠。
陈仓:有上公、明星、黄帝孙、舜妻(盲)[育]冢祠。这些多为古人物祠。明星则见《史记·天官书》:“亢为疏庙,太白庙也。……
其他名殷星﹑太正、营星﹑观星﹑宫星﹑明星……。大司马位谨候此。”则明星为星辰。
虢:有黄帝子、周文武祠。
武功:有垂山、斜水、(淮)[褒]水祠三所。
雍:为秦惠公之都。有五畤,太昊、黄帝以下祠三百三所。《汉书·郊祀志》云这些内容有“日、月、参、辰、南北斗、荧惑、太白、岁星、填星、辰星、二十八宿、风伯、雨师、四海、九臣、十四臣、诸布、诸严”等。其中日至雨师皆见《史记·天官书》,诸布、诸严[22]为路神。李零先生《秦汉祠畤通考》[23]有详细列举,可以参看。
(3)河东郡:
大阳:有天子庙。
蒲反:有尧山、首山祠。《史记·伯夷列传》记伯夷、叔齐隐居于首阳山。《史记集解》马融曰:“首阳山在河东蒲阪华山之北”,即此首山。
(4)庐江郡:
灊:天柱山在南,有祠。《史记·伍子胥列传》集解:“……灊县有天柱山。”
(5)常山郡:
上曲阳:恒山北谷在西北,有祠。
(6)泰山郡:
博:有泰山庙。
蒙阴:《禹贡》蒙山在西南,有祠。
(7)齐郡:
临胊:有蓬山祠。
(8)东莱郡:
腄:有之罘山祠,应即《史记·封禅书》齐地八神“阳主”所在。
黄:有莱山松林莱君祠。
临胊:有海水祠。
曲成:有参山万里沙祠。《汉书·郊祀志》记武帝曾祷万里沙,颜师古注引应劭曰:“万里沙,神祠也,在东莱曲城。”如淳曰:“故祷万里沙以为名也。”
:有百支莱王祠。
不夜:有成山日祠。即《史记·封禅书》齐地八神“日主“祠所在。
(9)琅邪郡:
不其:有太一、仙人祠九所,及武帝所起明堂。按太一、仙人之祠于武帝 时极盛,但方士对之祭祀当早于此。琅邪郡为齐地,自战国以来方术兴盛,因此将此太一、仙人祠置于汉初。
朱虚:有三山、五帝祠。颜师古注五帝祠在汶水上。
琅邪:有四时祠,即《封禅书》齐地八神“四时主”祠所在。
平昌、长广:有莱山莱王祠,即齐地八神“月主”所在。
昌:有环山祠。
(10)东海郡:
朐:秦始皇立石海上以为东门阙。
(11)临淮郡:
海陵:有江海会祠。
(12)益州郡:
滇池:有黑水祠。
(13)金城郡:
临羌:有西王母石室、仙海。西有须抵池、有弱水、昆仑山祠。按金城郡虽为昭帝始元六年置,但这些祠应在昭帝前就有。成书下限至汉初[24]的《山海经·大荒西经》记载了昆仑和西王母的传说:“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有人,戴胜、虎齿、有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西王母石室见《史记秦本纪正义》引《括地志》:“周穆王见西王母,乐而忘归,即谓此(昆仑)山。有石室王母堂,珠玑镂饰,焕若神宫。”因此,这些祠可能汉初就有,至少受战国、汉初神话的影响。
(14)安定郡:
朝那:有端旬祠十五所,胡巫祝。又有湫渊祠。此祠为秦时旧有。《史记·封禅书》将湫渊归入“自华以西”的四名川中。《史记集解》引苏林曰:“湫渊在安定朝那县,方四十里,停不流;冬夏不增减,不生草木。”
(15)上郡:
阳周:桥山在南,有黄帝冢。武帝曾祠黄帝于桥山,则黄帝冢在武帝前就己存在。《史记·五帝本纪》:“黄帝崩。葬桥山。《正义》云此桥山在阳周县。
(16)辽西郡:
且虑:有高庙。
(17)胶东国:
即墨:有天室山祠。
下密:有三石山祠。
(18)广陵国:
江都:有江水祠。
以上是《汉书·地理志》所见汉初(武帝以前)各地的祭祀。其中有些年代不详,从内容看可能始于汉初或此前者,尽量将之列入。因笔者学力有限,挂一漏万之处在所难免。李零先生有《秦汉祀畤通考》,可以参看。
四 汉初的社祠
上文对汉初的雍五畤、长安祠官以及《汉书·地理志》所记各地祭祀作了研究。这些还不是汉初祀畤的全部。汉初祀畤的最后一个重要内容是社祠。社祠渊源古老,《礼记·郊特牲》“家主中霤而国主社”说的是天子、诸侯的国社,国社下还有各地零散的民间社祀。战国以降,随着公社瓦解,社神性质也发生了变化。前文有梁巫有天社,晋巫有巫社,皆是民间之社性质、面貌因地而异的结果。杨鸿年《汉魏制度丛考》对汉魏的社作了考证,说明汉代社是人们祭祀、集会、避疾、许愿的场所[25]。从记载看,汉初经历了春秋战国、秦长期的礼崩乐坏,社祠比起《礼记·祭法》的记载来系统尚不完善,性质亦偏重于“淫祀”。《礼记·祭法》:
“王为群姓立社,曰大社。王自为立社,曰王社。诸侯为百姓立社,曰国社。诸侯自为立社,曰侯社。大夫以下成群立社,曰置社。”
《祭法》记载的社祀分公社、私社两个系统。公社从中央到地方是大社——国社——置社。大社是整个国家的保护神,国社是诸侯一国之保护神,大夫有国君赐的采邑,又是家族的家长,成群立社为置社,这种社同时又是民间乡里组织的基本形式[26]。私社是王社、侯社,分别象征王有天下土地、诸侯有一方领土。汉初(武帝以前)这个体系尚未完备。汉二年大社已建立。《汉书·萧何曹参传》:“汉二年,汉王与诸侯击楚,(萧)何守关中,……为令约束,立宗庙﹑社稷﹑宫室﹑县邑……”《汉书·郊祀志》王莽要求立官稷时追忆汉初:“……圣汉兴,礼仪稍定,已有官社,未立官稷,”颜师古注引臣瓒曰:“高帝除秦社稷,立汉社稷,礼所谓太社也。时又立官社,配以夏禹,所谓王社也,见汉祀令。”则汉初所立汉社稷是《礼记·祭法》所说的“太社”,官社则是“王社”。其中汉社稷即太社是汉的公社,它是郡县之社的上级,象征国家政权领有天下土地;官社则是私社,象征刘氏领有天下。以夏禹配,则是祭祀先王,象征汉继承古来的正统。
这是最高级别的汉社。诸侯王的国社系统此时尚未完善,要到武帝时才完整建立[27]。郡县之社的系统则在汉初得以逐渐完善。《汉书·郊祀志》记高祖二年“因令县为公社”,颜师古注引李奇曰:“犹官社”,则各县皆有官社。此前乡、里皆有社。《汉书·郊祀志》记高祖祷丰枌榆社,颜师古注引晋灼曰:“枌,白榆也。社在丰东北十五里。”并说“以此树为社神,因立名也”,这是乡社。而《汉书·陈平传》记平曾为社宰,则里有社。乡社往往是私社。《汉书·五行志第七中之下》元帝建昭五年,因兖州刺史浩赏禁民私自立之社,吏伐断了山阳橐茅乡社的大槐树,颜师古注引张晏曰:“民间三月九月又社,号曰私社。”臣瓒曰:“旧制二十五家为社,而民或十家五家共为田社,是私社。”
民间之社有季节尝新之祀。《汉书·食货志》:“今一夫挟五口,治百亩,……除社闾尝新春秋之祠………”则春秋祠社之钱要农夫们分担。《汉书·郊祀志》记高祖十年春,“有司请令县官以春二月及(《封禅书》有“时”)腊祠(社)[28]稷以羊豕。民里社各自以裁(财)祠。”颜师古注为民间各以丰俭祭祀社神。则从国家到民间的社皆于春、腊及四时祭社,这是将对社的例行祭祀规范化。
不仅中原,匈奴亦有社。《汉书·匈奴传上》记匈奴杀李广利以祭社。从性质看,汉初社祀有浓重的因地而异甚至淫祀的色彩。社神多为树,但滨海亦有石。《汉书· 郊祀志》宣帝祠蓬山石社石鼓于临朐,结合《地理志》齐郡临朐有蓬山祠,则祠中之社为石。匈奴杀李广利祭社令人想到《左传》中被宋司马子鱼斥为“淫昏之鬼”的东夷杀人而祭的次雎之社[29]。还有因祭祀私人所立的社。《汉书·季布栾布田叔传》栾布于文帝时为燕相,“燕齐之间皆为立社,号曰栾公社。”又有巫社。《汉书·刘屈牦传》记载屈牦被内者令告发,罪名是“使巫祠社,祝诅主上,有恶言”,则此社为能作祟于人的淫祀之神。
总之,汉初的社祀继承自战国、秦自发性社祀遍布的格局,但太社、县社的确立,标志着汉王朝对社祀的管理已经开始。社的层层相属,社神淫祀部分日渐被清除是日后社祀的大势所趋。
小结
至此,本文对汉初祀畤的考察告一段落。从上文考察看,汉初的祀畤还是相当零散的,无论是长安祠官领有的梁巫、晋巫,还是《汉书·地理志》记载的各地祭祀,或是汉代遍布各地的民间社祀,都如遍地开花一般存在,且性质驳杂,数术、星占、五行、神仙说各有影响,自发的简单祷祠占了多数。这是战国、秦以来各地原生性祭祀大量暴露的结果。但在秦废墟上重建的汉朝进行文化统一是的必然,而对祭祀的清整,并重建一种主流的祭祀是文化统一的重要内容。汉初在统一的背景下建立成体系的国家祭祀,就是清整和重建王朝祭祀的开端。于是有了雍五畤的完善以及它和德、符运说的结合,有了长安祀官和太社的建立,许多原先民间自发的祭祀被收归长安祀官统领,太社则是新建汉王朝的保护神。虽然这一时期神灵们的性质并没有发生质变,但随着文化的传承和发展,儒生、经师、思想家们辈出的年代到来,以一种新的,与汉王朝政治格局相适应的,适合统治者和主流社会需要的祭祀体系取代汉初祀畤,就成为时间的必然。
最后需要一提的是,在汉初祀畤中,除了辽西郡且虑有高庙外,祭祖的例子微乎其微。而在《礼记》的《祭法》、《祭义》、《祭统》等无不详细记载了周代起着凝聚宗族、彰显伦理作用的祭祖礼。汉初祭祖的式微亦是战国以降村社的瓦解,原先的宗族组织被破坏的结果。随着宗族的重建,祭祖礼才重新登入庙堂,见重于乡里,成为逐渐完善的国家祭祀体系中跟祭天地大神一样重要的典礼。
[1]《周礼·春官》之吉礼包括各种祭祀。大宗伯“以吉礼事邦国之鬼神示。以禋祀祀昊天上帝,以实柴祀日月星辰,以槱燎祀司中、司命、风师、雨师;以血祭祭社稷、五祀、五岳,以貍沉祭山林川泽,以 辜祭四方百物。”《礼记》的《祭法》、《祭义》、《郊特牲》等篇无不记载周代高度仪式化的祭祀典礼,可以参看。
[2] 晁福林《战国时期的鬼神观念及其社会影响》,《史研究》1998年第2期。
[3]秦蕙田《五礼通考》卷六便认为秦祀白帝和宋人祭祀阏伯一样,是“诸侯方祀”的表现。秦的白帝在其域内是至上神,可以到处显灵。在其显灵的地方作畤,正反映了对白帝的祭祀有随时随地发生的特征。
[4] 顾颉刚《五德终始说下的和》,载《顾颉刚古史集》343至345页,中华书局1996年。
[5] 钱穆《评顾颉刚〈五德终始说下的政治和历史〉》,《顾颉刚古史论文集》第470页,中华书局1996年。
[6] 梁惠王在位为前370至前319年,秦献公立畦畤在前366年,正是这段时间。驺衍时代在梁惠王之后(顾颉刚《五德终始说下的政治与历史》,见《顾颉刚古史论文集》第262至263页,中华书局1996年),则秦献公立畦畤在驺衍以前。
[7] 马非百以“最后”为人名,见《秦集史》第359至360页,中华书局1982年。此说似不确。《汉书·郊祀志》该段颜师古注:“自宋毋忌至最后,皆其人姓名也,凡五人。”而《史记·封禅书》该段《索隐》案:“最后犹言甚后也。服虔说止有四人,是也。小颜云自宋无忌至最后凡五人,刘伯庄亦同此说,非也。”马非百又以羡门高与“最后”皆为佛教徒,似亦不甚确切。《汉书·艺文志》五行类有《羡门式法》,式法为驺衍阴阳家学流播,绝非佛教之学(见正文),则羡门高确实是驺子后学,“最后”亦不当作人名理解,《史记索隐》的案是正确的。
[8] 李学勤《简帛佚籍与学术史》第49页,江西出版社2001年。
[9] 李学勤《简帛佚籍与学术史》第53页,江西教育出版社2001年。
[10]《汉书·郊祀志》记秦统一后有人对始皇说:“昔文公(腊)[猎],获黑龙,此其水德之瑞。”
[11]中国院考古研究所《上村岭虢国墓地》,科学出版社1959年。
[12] 《礼记·祭法》:“燔柴于泰坛,祭天也;瘗埋于泰折,祭地也。”
[13] 据《汉书·武帝纪》、《郊祀志》等统计。
[14] 马非百《秦集史》上册第7至8页,中华书局1982年。
[15] 见《礼记·郊特牲》。
[16] 《礼记·仲尼燕居》:“郊社之义,所以仁鬼神也”,《中庸》:“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皆郊、社并提。社即是地神,祭社与郊天相对。周代无专门的地祀。《礼记·郊特牲》“家主中霤而国主社。”
[17] 《礼记·祭法》:“王为群姓立七祀,曰司命、曰中霤、曰国门、曰国行、曰泰厉、曰户、曰灶。” 郑玄注这些为“居人之间,司察小过,作谴告”的小神。其中,司命主人之性命,中霤主管堂室居处、门户出入;行主道路行作,厉主杀伐,灶主饮食之事。
[18] 陈梦家《殷墟卜辞综述》第574页,科学出版社1956年。
[19] 参见李零《楚帛书的再认识》,见《李零自选集》第248至252页,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年。
[20] 同上书,第575页,科学出版社1956年。
[21] 湖北省荆州地区博物馆《江陵天星观1号楚墓》,《考古学报》1982年第1期。
[22] 王先谦补注引叶德辉曰:“诸严当作诸庄,避汉明帝改字。《尔雅·释宫》“六达谓之庄”……,即此意也。则诸严为路神。
[23] 见《九州》第二辑,商务印书馆1999年。
[24] 袁珂先生考证成书于从春秋末年到汉代初年,作地是以楚地为中心及巴、东及齐。见《山海经全译》前言第1页,贵州人民出版社1991年。
[25] 杨鸿年《汉魏制度丛考》第394至398页。
[26] 《左传·昭公25年》:“请至千社”。《哀公15年》:“自济以西,禚、媚、杏以南,书社五百。”《大戴礼记·千乘》:“公曰:‘千乘之国,受命于天子,通其四疆,教其书社”,孔子世家索引:“书社者,书其社之人名于籍。”《周礼》云二十五家为社。
[27]《汉书·五行志中之下》昭帝时昌邑王国社有枯树复生枝叶,则王国有国社。《汉书·武五子传》齐怀王刘闳与燕王刘旦﹑广陵王刘胥同日立,皆赐策。刘闳的策文云“小子闳,受兹青社”,刘旦的册文云:“小子旦,受兹玄社,建尔国家,封于北土”,刘胥的册文云:“小子胥,受兹赤社建尔国家,封于南土”张晏曰:“王者以五色土为太社,封四方诸侯,各以其方色土与之,苴以白茅,归以立社。”
[28] 《史记·封禅书》有“社”字。“社”字据王念孙引《初学记》岁时部、《太平御览·时序部十八》补。
[29] 《左传·僖公19年》夏,宋公使邾文公用鄫子于次雎之社,想令东夷归附。次雎之社,杜预注:“雎水受汴,东经陈留、梁、谯、沛、彭城县入泗。此水次有妖神,东夷皆社祠之,盖杀人而用祭。”杨伯峻引《续汉书·郡国志三》注所引张华《博物记》谓临沂东界次雎有大丛社,民谓之食人社,即次雎之社。可见次雎之社是雎水流经东夷地区时的社,杀人祭社是东夷风俗。宋想争霸,欲令东夷归附而用其俗,遭到司马子鱼的坚决反对:司马子鱼称东夷社神为“淫昏之鬼”,则春秋时期东夷社神尚保留了浓厚的原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