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關於「中國」的歷史論述
来源:岁月联盟
时间:2010-09-06
也許,「中國」本來並不是一個問題。
在我們的書架上,擺滿了各種各樣冠以「中國」之名的著作,僅僅以歷史論著來說,就有種種中國哲學史、中國經濟史、中國社會史、中國文化史等,在我們的課堂裏,也有著各式各樣以中國為單位的課程,像中國社會、中國經濟、中國、中國文化等等。通常,這個「中國」從來都不是問題,大家習以為常地在各種論述裏面,使用著「中國」這一名詞,並把它作為歷史與文明的基礎單位和論述的基本前提。可是如今,有人卻質疑說,有這樣一個具有同一性的「中國」嗎?這個「中國」是想像的政治共同體,還是一個具有同一性的歷史單位?它能夠有效涵蓋這個曾經包含了各個民族、各朝歷史的空間嗎?各個區域的差異性能夠被簡單地劃在同一的「中國」裏嗎?美國學者杜贊奇(Prasenjit Duara)一部很有影響,而且獲得大獎的中國學著作,名稱就叫《從民族國家中拯救歷史》(Rescuing History from the Nation), 一個美國評論者指出,這部著作的誕生背景是因為「中國一直是世界上國族主義情緒高漲和族群關係日趨加劇的地區」,因此不得不正視這一問題及其歷史脈絡,而這一問題直接挑戰的,恰恰就是關於「中國」的歷史論述1。這些過去不曾遭遇的質疑,可能使這個天經地義的「中國」,突然處在「天塌地陷」的境地,仿佛真的變成了宋詞裏說的「七寶樓台,拆來不成片段」。本來沒有問題的論述如今好像真的出了問題,問題就是:「中國」可以成為歷史敘述的空間嗎?
至少在歐洲,對於民族國家作為論述基本單位的質疑,是出於一種正當的理由, 因為民族國家在歐洲,確實是近代以來才逐漸建構起來的,它與族群、信仰、語言以及歷史並不一定互相重疊,正如福科(Michel Foucault)所說,地圖上的國界只是政治權力的領屬空間,而作為政治領屬空間的國界也不過就是地圖上的國界2,與其用後設的這個政治空間來論述歷史,不如淡化這個論述的基本單位。所以,就有了類似「想像的共同體」這樣流行的理論3。至於「中國」這一歷史敘述的基本空間,過去,外國的中國學界一直有爭論,即古代中國究竟是一個不斷變化的「民族─文明─共同體」,還是從來就是一個邊界清楚、認同明確、傳統一貫的「民族─國家」?但是,對於我們中國學者來說,很長時期內,這似乎還並不是問題,因此也不屑於討論。
應當承認,超越簡單的、現代的民族國家,對超國家區域的歷史與文化進行研究,是一種相當有意義的研究範式,它使得歷史研究更加切合「移動的歷史」本身。而且,也不能要求歐美、日本的學者,像中國大陸學者那樣,出於的感情和簡單的理由,把「中國」當作天經地義的歷史論述同一性空間4,更不能要求他們像中國大陸學者那樣,有意識地去建設一個具有政治、文化和傳統同一性的中國歷史5。所以,有人在進行古代中國歷史的研究和描述時,就曾經試圖以「民族」(如匈奴和漢帝國、蒙古族和漢族、遼夏金和宋帝國)、「東亞」(朝鮮、日本與中國和越南)、「地方」(江南、中原、閩廣、川陝)、以及「宗教」(佛教、回教)等等不同的觀察立場(當然,也包括台灣目前的「同心圓」論述),來重新審視和重組古代中國的歷史。這些研究視角和敘述立場,確實有力地衝擊著用現代領土當歷史疆域來研究中國的傳統做法,也改變了過去只有「一個歷史」,而且是以「漢族中國」為「中國」的論述。但是,需要問的是,這種似乎是「從民族國家拯救歷史」的方法和立場本身6,是否又過度放大了民族、宗教、地方歷史的差異性,或者過度小看了「中國」尤其是「漢族中國」的文化同一性?因為它們也未必完全是根據歷史資料的判斷,有可能也是來自某種理論的後設觀察,比如現在流行的後殖民理論的中國版,那麼,它背後的政治背景和意識形態如何理解?特別是,作為中國學者,如何盡可能地在同情和瞭解這些立場之後,重建一個關於「中國」的歷史論述?這是本文要討論的中心話題。
一 從施堅雅到郝若貝:「區域研究」引出中國同一性質疑
1982年,郝若貝(Robert Hartwell)在《哈佛亞洲研究》上發表了題為《750-
1550年中國人口、政區與社會的轉化》(Demographic, Political and Social Transformation of China 750-1550)的論文,他認為中國在這八百年來的變化,應當考慮的是(一 )各區域內部的發展,(二)各區域之間的移民,(三)政府的正式組織,(四)精英分子的社會與政治行為的轉變,他把唐宋到明代中葉的中國歷史研究重心,從原來整體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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